苏子叶给她找了烫伤的药膏,在她手心细细地摸上,面色凝重地道:“我到老太太处的时候,申姨娘也魏姨娘都在,那申姨娘已然是有孕了,然而我观她怀像,似乎不到四个月,魏姨娘却一口咬定了说是申姨娘身子瘦弱,补一补便好了。”
时雨也没有想到傅嘉木的后院里会有姨娘怀孕。她想了许久,没有想到申姨娘是哪号人物,想来往日籍籍无名,既没有程姨娘那样受宠,又没有魏姨娘会来事儿。
她道:“既然有孕,如何不好?”
“不好有二,”苏子叶凝重地道,“一来,老太太对你似有怨怼,如今国公爷生死未卜,你是他唯一的骨血,老太太再如何都不会做出什么不利于你的事情,可一旦有了新的婴孩出现,就会是老太太的底气。”
时雨确实也想到了此事。可她如今笃定傅嘉木没有出事,她本身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女儿,他要是能有个儿子或者女儿,其实不算什么坏事。
于是她伸直了手掌,以免药膏滴落,问他:“其二?”
苏子叶坦白说:“其二我还没想好。”
时雨:“……”
得了,看苏子叶这整天连朵小白花都照顾得不得了的圣母性子,能想到一样就很为难他了。
她垂下眼眸微笑,说:“这个孩子可能保得住?”
苏子叶肃容道:“自是要保住的,可依我看来,老太太不信我,叫我过去不过是走个过场,却不提叫我把脉开药,只是特特从外头寻了郎中,让他给申姨娘开安胎养身的药方。”
英国公生死未卜,然而以他往日之皇恩,如果这个孩子是男孩儿,十有八九会被封为世子。
如果这个孩子没保住,那就更不必说了,他得罪的人那样多,手握重兵,有的是人想要趁机扑上来咬他一口肉吃,他死了最好,连这个孩子死了,都是天大的好事。
时雨原先管家,不过是为了里外不出纰漏,知道了申姨娘有孕的消息,却觉得府中的戒严还需要再加强几分。
她匆匆打发了丫鬟去请程姨娘,自己则寻了斗篷出来披上,趁着夜色,往魏姨娘的院子里去看人。
魏姨娘的院子如今可大不同往日,老太太特地拨了许多人守着门,别说是个人,连苍蝇只怕都飞不进去,里头却是一派温暖如春。寒冬将至,屋子里早早燃起了银丝炭,连同走廊上都叫人觉着暖意,廊下一枝桃花,许是被这暖意弄得不分时节,竟已然绽开幽幽的花蕊。
她笑看那桃花一眼,问身侧的苏子叶,“苏大夫觉得,这花开的是不是时候?”
苏子叶道:“不是时候,如今寒冬未至,花朵绽放,怕是捱不过去。”
时雨便道:“所以要有人好生看顾着呢。”
她在院子门口被拦了一遭,到了屋前,又被魏姨娘的贴身侍女拦住了。
她正是先头被时雨处罚中的其一,面上便似笑非笑,虽是福了一福,口中的话却不尊重:“县君,老太太吩咐了,等闲人不得往申姨娘处来,怕冲撞了。”
时雨这才晓得,老太太不仅防着府外的那些心思不明的人,连府内的人,甚至是她这个名义上的孙女,都一并提防上了。她当真有些想笑,便笑了出来,道:“怎么,老太太怕我给申姨娘肚子里头的弟弟妹妹下毒不成?”
这句话一出,众人都白了脸色。
纵然老太太当真有这种担忧,这种话也不该说出口。成年人的心思隐秘,却是谨言慎行,这平乐县君却是个奇葩,什么也不忌讳,什么也不怕,别人怕什么,她还非要说什么。
时雨觑见她的脸色,挑了挑眉,道:“我光明正大而来,你们又有何惧?倒不是,有些人自己心里有鬼。”
她说罢,自己打了帘子进去。
那魏姨娘和申姨娘二人正坐在堂中说话,里头的炭火烧得叫人穿不住大衣裳,两个姨娘便都只是穿了轻薄春衫,忽地见时雨进来,连个通报者也无,纷纷都面上变色。
魏姨娘咬牙道:“县君来此,有何贵干?”
时雨笑道:“我听闻就要有个弟弟妹妹,自然要过来看一看,申姨娘如今身上如何?可有什么不好的?”
申姨娘大半个身子都被魏姨娘挡在身后,面容素白,楚楚可怜,然而时雨乍一眼看去,却觉得她并无过人之处,在满府的莺莺燕燕之中,半点儿也显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