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予安笑着点头,然后轻唤了那只兔子的名字,他抬头,与三叔接上视线。
“这是你的想法?”
“是。”
“你生什么病了?”
“我不知道。”他懵懂的看向柳予安,毫无防备,毫无尖锐,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老爹,我生什么病了?”
“不重要,反正老爹和你师父肯定想办法给你治好。”柳予安的眼底带着悲伤的笑容,这种笑容让人不安。
他转头,温顺乖巧的不像平日里阴沉尖锐的郑雨歇,得到了家人的答案,那只兔子一字一句的认真回答:“不重要,反正会治好。”
其实三叔没什么好和郑雨歇说的,所有的话都被郑雨歇说完了,身为父亲还是身为儿子,他们两个都已经到了尽头。
“你不想做我儿子了?”我发现三叔的手在颤抖,此刻他并没有在任何人怄气,只是面对着眼前病弱至破碎的儿子露出被背叛的荒凉表情,我觉得他可能从来没想过,郑雨歇会狠到这个地步。
可是那边的郑雨歇比我想的还要平静,他像是迷失了意识的少年,眼底是顽固的坚定,斩钉截铁:“不想。”
“为什么?”三叔终于服软,眼前如履薄冰般虚弱的孩子是他做出来的孽,那天之后他应该想过很多补偿的办法,毕竟他之前无意识的透露过,他是知道的,他知道郑雨歇这段时间不住在家里,他一定去找过他:“如果是从前的那些事情,爸爸跟你道歉,是爸爸当时做的不好,我会改,雨歇,爸爸会改。我们……”
郑雨歇下意识的握住柳予安的衣袖,几乎是躲到他的身后,防备的看向三叔:“我不信你,我也不要你。”
是啊,他怎么可能再相信这个父亲,郑雨歇这么善良又温柔的兔子被三叔逼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怎么可能还会相信他,他连易灵隐都不相信,又怎么可能会相信三叔。
三叔愣住,今天郑雨歇没有任何尖锐的地方,他并没有戴上自我保护这层盔甲,因为他被柳予安护着,他不需要再那么辛苦的一个人熬着。也因为如此,我曾经体验过,只要郑雨歇不再尖锐,不再戴上盔甲,只是把真实暴露在我们面前,除了心疼和放任,我找不到第二条出路,他……不会回头,哪怕刮掉一身血肉他也要离开三叔和从前的三婶。
所以,三叔签字了。
那条一个人的道路终于抵达终点,他再不会回来这里,从今以后他和这里没有关系。我看到他笑了,拿着那份同意书他浅淡的笑了,清艳霜雅,干净俊美的如同未沾染尘埃的三春雨水。我和万航再也不用担心他会成为我们的敌人,庸人自扰,不过是我们假象之中的敌人罢了。茜月一直被四叔钳制着,不准她出现在这个场面之中,无意识中我与四叔对上视线,他的视线里面带着我不懂的轻松和放任,他在为郑雨歇高兴吗?为郑雨歇获得自由而庆幸吗?
四叔的心底也一直怨恨着这个家吗?
郑家其实,是病态的,对嘛?
“走吧,儿子。”柳予安把东西塞进公事包里,郑雨歇从口袋里面摸出一张银行卡,还有一个U盘,他站起身清清冷冷,对三叔说:“这是我欠你的债,全部还给你。”
三叔没有接,他毫无犹豫的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密码是扬扬的生日。”
郑雨歇转头的那一瞬间和万航对上视线,如同松下一口气……
他们离开时的关门声像是一段故事的终结,莫名的茜月哭了,万航的眼睛也是红的……
我呢?我在看爷爷,爷爷的脸上带着我看不懂的落寞和挫败,他有没有后悔?老人家啊,你有没有后悔啊,哪怕一次也好,你有没有后悔?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你,不是别人是你!
三婶挺着肚子走到三叔身边,轻轻的安抚着他沉默的情绪,或许我该庆幸,郑雨扬今天被同学叫出去玩没有跟过来,不然……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场面。
“总有一天,他会放下的。”杨阿姨说:“你要等。”
会嘛?
不会的。
别人或许可能,但是郑雨歇不会。他绝不会原谅,因为他很早就放下了对父爱的执念。
他渴望的,是好好活下去。
戏码落幕,另外一边二叔也提前了剧情,他说:“正好,我也和大家说一声,我和徐玉说好,过两天把婚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