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爬升到半空的时候,大荒城那巍峨的城门已近在眼前。
“流光,你戴上帷帽吧!好歹是天机府的大小姐,等会儿进了城还需雇辆马车才好。”
牡丹从包袱中取出早就备好的帽子给流光戴上,又细心地替她整理了一番。
“我本来就是个乡野丫头,我那便宜爹爹若是瞧不上我,刚好可以放我回百花村去。”
流光满不在乎地道。
“别胡说,天机主人为人宽容,素有雅量。他的夫人丰笙也是个好的,只是你身份尴尬,须得乖巧些,免得惹人闲话。”
“知道啦。”流光撩起帷帽边缘的丝巾,边笑边道:“姑姑几时变得这么啰嗦了……咦,那马上的人好眼熟……啊,这不是阑风么?”
牡丹定睛一瞧,只见前面百步处,一骑枣红色骏马正飞驰而来,马蹄过处,尘土如浓雾一般遮天蔽日。
那马上少年一身火红色衣袍,眉目俊朗,神采飞扬。经过二人时,他扫了流光一眼,面上微露犹疑之色,随即又加速往城门飞奔。
“你是说,城主家的二公子阑风?”
昨日流光已如实交待了她在城主府这几个月的情形,只是怕节外生枝,略过了池意和不提。
“嗯。他怎么不认得我了?”流光疑惑道。
牡丹细细端详了一番流光。她今日穿的是百花村寻常的莳花装,花容月貌被帷帽一挡,看上去同寻常村姑并无二致,难怪那少年没认出她来。
“城主府的公子金尊玉贵,哪里就记得你一个小丫头了?”牡丹戏谑了几句,猛然想起流光提到城主家大公子时候的神情。当时这小丫头咕咕唧唧地说了半日的阑风,坦坦荡荡毫无扭捏之处;最后提到润雨,虽一语带过,却神情羞涩,显而易见的不对劲。
“但愿是我多想了。”牡丹心道,“还得找机会问问忘情丹的事情,若是效用不够,不知道再补服一粒如何。”
流光的心思却早已随着阑风的身影一道飘进了大荒城,飘进了城主府,径直向着璇珠阁而去。
两个人各怀心思,相伴着进了城。
却说这日刚好是阑风从国都回城的日子。
离开的这些时日,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睡里梦里全都是流光的倩影。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作茧自缚,当日他费劲心机地潜入百花村,换来了今日的牵肠挂肚。
他当然不会后悔,他宁可困死在这个丝茧中,与心爱的小人儿纠缠一生一世。
只是归心似箭的他却不曾想到那女子近在眼前。他以为她会同以往每一天一样,在憩黠居中笑着闹着,等着他去把她接回风桐院。
他不知道,有时候错过就是一生。
虽然不错过也不一定会有什么结果。
城主府的正院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丫鬟们端着托盘,流水一般踏入正房,在青绫的示意下将餐食放到指定位置,然后又收起托盘,一声不吭地走出正房。
“母亲,我回来了!”
虽然想流光想得厉害,阑风仍先回池瑶住处拜见。
静悄悄的上房忽然沸腾起来了。
门外的丫鬟们争相进去禀告这一好消息,却被青绫挡在门口:“阑风公子声音这么大,夫人会没听见么?少添乱。”
一个胆大的红衣丫鬟撇撇嘴:“青绫姐姐这是想吃独食啊!”
缃缎闻言忙给了她一个嘴巴子,讨好地朝青绫笑了笑。
青绫没理她,顾自走上去迎阑风:“阑风公子,夫人这些日子尽顾着念叨您了,可巧就回来了。”
阑风“嗯”了一声:“看样子我来得巧,正好赶上饭点。”
门边的丹罗忙赶上去替他打门帘,奉承道:“公子有福着呢!”
青绫白了她一眼,暗骂了声“俗”,赶紧进了门,去扶池瑶。
丹罗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脸:这里最不招人待见的就是这副皮相了,夫人防着,下人嘲着。
房内正在上演母慈子孝,其间夹杂着杯盘的叮当声,青绫的劝菜声。食物的清香穿过窗棂,缓缓飘到了丹罗鼻中。
“什么?流光走了?母亲,是不是意和捣的鬼?”
丹罗无聊得快要打瞌睡了,忽然听到二公子在内高声责问。
“唉,我也不瞒你,意和那丫头死心眼,眼里容不下人也是有的。但你院里那姑娘却不是她送走的。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你那好哥哥,璇珠阁的润雨送她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