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阵子,他又起身在箱笼里边摸索一阵,取出卷画轴展开。
那画上二人并肩而立,双手交握,眉目传情。男子风流倜傥,正是年轻时的大荒城主;女子婉转娇媚,面目轮廓与润雨有七分相似。
“这画你是从史库偷出来的?”
游彦不知何时已进了房,探着脑袋在润雨背后瞧画。
“你是鬼么?这么悄无声息的。”
游彦不理他,又使劲朝画瞅了几眼:“不对,这是你临摹的。你父亲对这些风流旧事避讳得紧,你怎么瞧见这画的?”
“同你无关。”
润雨冷冷看了他一眼,道:“说罢,又有何事?”
“啧,你刚气走了亲弟弟,又想赶走干弟弟么?”游彦早见惯了他的冷淡,毫不在意,“我说,方才金锞对阑风说的可是真的?你同小葡萄……”
润雨瞧着他一脸的猥琐,知道他又往歪处着眼了,不由鄙夷道:“你到别人都跟你似的,见到个姑娘就往下三路想么?”
“没有就好,虽说你是想娶她,但天机主人可还没答应。”
“我有这个,还怕他不答应?”润雨晃了晃簪子。
游彦一眼就认出了这根簪子,由衷地竖了竖大拇指:“好本事。”
二人说了阵闲话,无非是城内城外发生的一些琐事,他们母亲近日的起居心绪。
游彦临走时忽然想起来什么事,说道:“毕竟你是干娘唯一的亲生儿子,待你与小葡萄的事定下来后,带她去拜见一下干娘吧!”
“母亲未必想看到我吧?”润雨淡然道,目光中却隐含着苦涩与伤感,“我对她而言,是耻辱,是痛苦。这十几年来,她都对我闭门不见,所有的事项,都通过你的口来交代。在她心里,我虽是她的亲子,却还不如你这个养子。”
“干娘虽不肯见你,她心里还是疼你的。”游彦叹了口气。他与干娘相处了十几年,远比润雨更明了她的心事,“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她起初不见你,是怕你年幼伤神,如此无法在城主府好好待下去;后来不见你,是因为觉得这些年对你多有亏欠,不知如何面对。”
“她是舍不得我离开这满门富贵?”润雨自嘲地笑了笑,“可她哪里知道,我宁可不要这冷清的富贵,我从小的愿望便是同亲生母亲在一处相依为命……”
“你知道什么?若没有这复仇的念头支撑,干娘早已成了一堆枯骨!”游彦正色道,“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这世上之人谁能随心所欲。”
“你说得对,没谁能随心所欲。”润雨忽然如被抽干了力气一般,颓坐在床边。他缓缓往后仰倒,将自己的身体平铺在床榻上。
“没谁能随心所欲。”
他仰望着青色丝罗织就的帐顶,好似在告诫自己一般,又重复了一遍。
游彦怜悯地看着他,一双魅人的桃花眼中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变得暗淡而悲伤。
谁又能例外呢?
与此同时,天机府中也正在狂风暴雨。
风暴中心自然是把簪子送给了润雨的流光大小姐。
傍晚流光回到丰笙身边时,丰笙便发觉了她头上换了个簪子,衣饰也有些凌乱。
她以为流光与池意和关系交好,虽有些责怪流光如此轻率地与人换了簪子,但看她一脸容光焕发,便也不忍心当众发难。
那簪子却是个要紧的物事,晚间用餐的时候,丰笙便想起来同林洛说了。
林洛沉吟了一阵,对流光道:“送别的什么都不要紧,但这根簪子你也知道来历,是万万不能落到外人手里的。”
“可是闰儿哥哥同我不是有婚约吗?怎么就是外人了?”
丰笙顿时紧张起来,一把攥住流光的手:“你是不送给了池大小姐吗?又是哪来的闰儿哥哥?”
流光眨眨眼,忽然脸红了起来。她方才脱口而出,倒并没有想太多。如今回过神来,才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十分不知羞耻。
林洛的脸色已经沉得如同雷暴天的乌云。他不愿去责怪才刚熟稔起来的女儿,只能迁怒于妻子。
“还有哪个?不就是闰月出生的萧润雨么?你怎么带的孩子?居然会让她同个男子私下见了面!
“这关丰姨什么事!我这么大个人了,有手有脚,丰姨怎么知道我会同池意和去了璇珠阁?况且,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