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悠悠荡荡一望无际,极目远眺,天尽头尚有淡淡的山峰影子。
“那山峰轮廓倒是眼熟,好像是芳华岭的主峰落霞峰的模样。”
润雨将她扶下车来,引着她往一处院落走去:“不错,这湖的对岸就是百花村了。”
“啊!那就是聚芳水境了?”流光惊喜万分,“我小时候天天对着聚芳水境,却从来不知道湖的对面还有人家!”
“傻丫头,这湖何止千倾万顷,怎么可能都叫聚芳水境。这边的湖面属里秀村所有,所以被称为里秀湖,百花村那边的才是聚芳水境。”
这时迎面有渔民提着渔具过来,见村里来了个陌生女子,不由好奇地打量了几眼。
流光也不恼,对着他微笑点头,又偏脸问润雨:“湖里还有人打鱼的么?那我怎么从没见有人在聚芳水境打鱼?”
流光只顾着说话,没留意润雨已停在了一处院门前。
润雨张了张嘴没回答,却听见院内一声轻哼,一道粗噶刺耳的嗓音道:“这话说得就有些没见识了。聚芳水境暗流众多,寻常渔民哪里敢去?”
流光不由得吓了一跳,却见润雨好像比她更是吃惊,口中喃喃道:“娘?”
竹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白发妇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
“夫人,天还这样冷,你怎么就出来了?”
院子后面的房内走出个打扮利落的妇人,看着四十许的模样。她手上端着个托盘,急急忙忙赶到游氏身边。
“闰哥儿,你来了!”那妇人便是白芷了,她看到润雨眼睛一亮,“阿彦说你今日要来,夫人便早早地在院子里等着了!”
润雨恍若未闻,只是痴痴地瞧着那个略有些佝偻的身影,喉中哽咽,过了片刻才勉强发出声来。
“娘,您……您头发怎么都这么白了?”
“我的闰儿都要娶妻了,为娘的头发岂还有不白的道理?”
“您终于肯见我了?”
“我都是快入土的人了,那些仇恨也不能一直迁怒于你。你同我一样,都是这世上的可怜人。”
流光更是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集苍老和美貌于一身的女子。
苍苍白发也掩盖不住那绝俗的容颜,反倒显出别样风姿。
“你便是闰儿未过门的妻子吧,过来我瞧瞧。”母子俩说了会儿话,游氏才好像刚刚看到流光。
那双媚色天成的眼睛,目光清清泠泠,看得流光有些发寒。她祈求地看了眼润雨,他点点头,握住了她的手。
“娘,这就是流光,阿彦应是同你说过了的。”
“嗯,果然同她母亲十分相像。”
流光心头一喜,忙道:“伯母见过我娘?”
“何止见过!” 游氏像是想起了什么,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笑,“闰儿,白芷,扶我进屋去吧,坐久了冷。”
“是。”润雨忙松开流光,白芷也跟过去搀扶。
流光这才发现她的两条腿有些软软的,使不上劲。
“你大概在想,这老怪物不但说话难听,还是个残废。”
游氏忽然笑了几声,那笑声犹如半夜的老鸹叫一般,突兀而又诡异。
“母亲,你又何必为难她?”
“怎么,心疼了?” 游氏转头盯着流光,“你看,我的闰儿都生气了呢!这十几年来,无论我怎么骂他,他都从来不会还句嘴。今天我不过说了一句话,他就不高兴了。”
“闰儿哥哥,伯母说话直接了些,我没放在心上。”流光瞥见一边搁着的双拐,伸手拿起来笑道,“我自小便没了生母,闰儿哥哥的母亲便是我的母亲,女儿怎会为句话生母亲的气。”
“别动!”游氏见流光拿着她的拐棍,扑过来抢夺,“我的东西,绝对不许外人动一下!”
那拐棍以枣木制成,虽然十分光滑,却在扶手附近保留了一小节枝杈,想来是挂东西的。游氏猝然抢夺,那枝杈便勾到了流光衣裙,“嘶”的一声,一件新裁制的春装被划开了一道硕大的口子。
“这……”
变生突然,润雨目瞪口呆地看着发狂一般的母亲,又心疼不知所措的流光。
“母亲?”游氏桀桀冷笑了一阵,“我哪里配做你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