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人_作者:她与灯(124)

2019-04-20 她与灯 虐恋

  人生二十年。

  他第一次眼中有了泪。

  “陈大人,外臣退下吧,奴才要伺候殿下宽衣了。”

  梁有善望着纪姜的眼睛,似笑非笑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纪姜终于轻轻松开顾有悔的手。

  “跟陈大人出去。”

  手放开的那一刹那,顾有悔突然觉得心像被镂了一个空洞。他怔怔地望着纪姜垂在腰下的手,发白的地方渐渐恢复了血色,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先出去。”

  “不…”

  他莫名地慌了。

  她的目光突然一柔,竟涌出清晰的哀伤来。

  “有悔,你也要亵渎我吗?”

  “不…我没有…我…”

  “出去,就当你是怜惜我这一生的清白。”

  顾有悔心中无限哀伤,但她用柔言细语逼掉了他手中的剑。他往后退了几步,退到陈鸿渐身边。

  陈鸿渐摁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千万别轻举妄动,先跟我出去,离行刑还有一段时间,从长计议啊。”

  说着,像生怕他反悔似的摁着他的肩膀,把顾有悔往外面架。

  纪姜看着二人转过拐角,才吐出一口气来。

  梁有善笑着凝她。

  “殿下,我已派人去晋王府给宋先生报过信了,你如今既然是他府上的奴婢,那你的尸首,就由宋简来替你收吧。”

  他一面说一面走到纪姜面前,半跪下身,伸手去解她腰间的群带,那打的是一个轮回结,是宫中最复杂的一个系法。一共要结三回。

  梁有善一点一点解得不紧不慢。

  “不愧是公主殿下,身在此处,也有这样的讲究。”

  纪姜闭着眼睛。

  好在顾有悔出去了,否则,这一幕落在他的眼中,她真恨不得立刻就死。

  “其实,我和你们这些皇族处大半辈子,殿下是脱出其外的一个人。”

  梁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却也没有刻意去触碰纪姜的身子。他垂着头,话声不快不慢。

  “皇族的人,此生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身份,为了身份,兄长杀弟弟,弟弟贬兄长,为妃的杀嫡子,为后的害庶子…殿下到坦然,一人一马赴青州,入宋府的奴籍,一无所有却还能抽出手来,顾邓家的事。”

  “你不明白,皇族是血脉传传承,不是…”

  第一个绳结解落,梁有善的甩了甩手。纪姜的脖子情不自禁地牵长。脖颈上的血脉一阵颤抖,遏住了她口中的话。她不害怕死,可她害怕这避不开的羞辱。

  “奴才懂。”

  他抬头冲她笑了笑,纪姜不自禁地往后退去,身子抵到了冰冷的墙上,她甚至后悔结了这个轮回结,能一下子撤掉全部的皮,总好过此时的折磨。

  “督主,那个…”

  第二带结松开,纪姜的额头沁出一层薄寒,梁有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

  梁有善起身回头,纪姜顶得僵硬的脊背一下松下力气来,她有些立不稳,靠着墙曲膝慢慢地缩坐下来。

  与此同时,她越过梁有善,看到了从火把阴影里走出来的那个人。

  宋简。

  然而出声的那个人并不是宋简,是李旭林,他走在宋简的前面,不太敢去看梁有善。

  “宋先生说,有事要与督主说。”

  梁有善寒笑一声,“谁让你带他进来的。”

  宋简平声:“有样东西要给梁掌印看看。”

  说完,他抬起手,一缕细白如尘土的粉末从他的指缝中落下来,被风一吹,扬到梁有善脚边。

  纪姜低头看去。

  那是盐。

  “什么意思。”

  宋简向前走了几步,他今日穿了一身藏青色鹤纹绣的袍衫,沉香珠串未系在腕上,而是一颗一颗地走数在他手中。

  “没什么意思,今日福王的马车在正阳门前撞翻一车官盐,巧的是这运盐史的文书是前日同我晋王府一道被锁在城外的那一批盐一样。”

  宋简拍干净手上的盐粒。

  “官盐珍贵,福王正愁无法给朝廷交差,想不到,那竟是一车假借官盐名义押送的私盐。梁大人,这会儿那一车东西已经送到顺天府去了。这会应该已经开始动刑撬嘴,梁掌印,您是一把好手,不去替伺候福王爷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