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贞闭上眼,晃了晃脑袋,睁开——身边是熙攘的人群。
前方是荒废的宅院。
娇美的女郎和恭敬的婢女早已不见。
是眼花?
还是?
刘贞握了握拳,左右看了看,无人在意她的行踪,便直径冲进了那宅院。
由于宅院荒废已久,附近百姓把这里能拆能拿的早已拿光,甚至连石板都不剩。现在更是小孩子们的乐园。
幸好现在是申时。凌阳城人一天吃两顿饭,申时正是晚食的时间。小孩子们都回家吃饭了。
想来莞娘这时候来,也是未免见到更凄凉的场景吧。
她找到东跨院,靠着斑驳墙角的一个砖砌的残破花坛,卷起衣袖,抄起地上的碎瓦,挖起花坛土来。
约莫挖了一炷香的时间,瓦片碰到了硬物,隐约透出里面瓦缸的形状。她一喜又是一惊。喜的是,真的有诗书财物,惊的是,自己居然有预知未来的能力,那么所有的梦境都是真的,多有的预想都是真的!接着无尽的恐慌袭来。
刘贞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对于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也是避而不谈的。现在出现了这样的怪异能力,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也无法理解它的出现,无法想象它的影响,无法决定如何对待它。
胡乱地把花坛里的土重新填埋好,刘贞逃也似地跑出荒宅,匆匆回了家,关上门,还听到心口处扑通扑通的声响。
“白日见鬼不成?做什么被鬼追似的!”门外传来的陈氏喝骂声出奇地将她纷乱的心安定下来。
刘贞轻轻打开门,朝陈氏说了声“只是担心回来晚了,并非被什么追。”然后走进陈氏常年拜佛的小间。
在香炉和烛台映照下有那么几分宝相庄严的泥菩萨面前跪下。往日只有陈氏会拜,刘家其他人都是不信的,但是战乱日久,信菩萨的人太多,哪怕最贫苦的人家也得供奉菩萨。
刘贞心里默念:多谢菩萨赐信女神力,信女定不会凭此为奸作恶。如有违誓,愿下地狱。
发完了誓,狠狠磕了几个头。
做完这样一番,刘贞像是重新焕发了生机,一扫之前被吕湛娘子肖秀慧羞辱过后的颓态,隐隐感觉自己有种神助的神圣感。
晚上陈氏烧了一锅藿糜,就是豆叶做的汤糊。刘家一般都是吃三顿,起先是因为刘父自矜门第,后来是因为家计每况愈下,两顿正餐没多少干的,晚上总饿的睡不着,便还是晚上加顿汤糊。
刘钧一边喝藿糜一边嫌弃味道生涩,想吃点豆饭,成功获得了陈氏的白眼。
“家里没了成丁的男人,你妈妈姊姊只能靠给人洗衣服赚些辛苦钱。你若不快些长大,指不得过两年连藿糜都喝不起了。”
刘钧瞪大了眼睛:“怎至于如此?我已经不上学堂了,至少省下束修的几条腊肉了吧。妈妈莫不是舍不得给我吃。”平民守孝三年本就稀奇,严苛守孝更是徒惹人笑。
陈氏眼圈气得红了:“你这不晓事的小畜生。妈妈这辈子就靠你养老,有甚么东西舍不得给你吃?!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这半大小子不仅吃穷老娘,还要气死老娘!”
刘贞赶紧拍拍刘钧:“可别再说怪话了。咱家进项少,往日里也没什么积蓄。现在可不得省着点。你看你又长高了,衣袖裤子又短了一札……”
刘钧急了眼:“得得得。你们别念叨了。我不吃了行了吧。”撂下碗筷,抱起脚边的变戏法工具就回房了。
陈氏倒是气得多吃了两碗藿糜。
刘贞叹了口气,留了大半碗藿糜没动,想着半夜刘钧饿了肯定得到处找吃的。
陈氏见了没好气道:“咱家是穷家,养不得那等挑三拣四的小郎君。咱都别惯他,免得日后吃不下苦,难过的还是他。”
刘贞喝了藿糜,道:“阿钧也是可怜,小小年纪,最是嘴馋。偏在咱家,吃不起。”
虽说陈氏嘴上说的狠,第二天天不亮,就交代刘贞一声在家好好洗衣裳,她去城外娘家一趟。
陈氏娘家在外城有个小肉摊,平日里卖肉,多少会掉下些骨棒下水什么的。往年给学堂送的腊肉就是从陈氏娘家那里稍给点钱买的。
刘钧饿着肚子,一晚上翻来覆去,清早才饿过劲儿睡下,恍然不知。
刘贞胡乱吃了小半块饼子,就捶打起衣服来。幸好,刘家自家就有水井,否则就凭两个女人,光挑水就得耗费半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