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刘贞赶紧从善如流地把这位老者迎进桌边坐好。
店家很是有眼色,很快地上了菜,便退了下去,留下空间给客人。
老者稍微晾了晾陈氏和刘贞,喝了一杯水。
刘贞心里想着措辞,耳朵里被外间的杂音灌着:
似是个狂生,大声抨击北伐的种种军事决策上的弊端,引发了此起彼伏的附和或是反对的声浪,热烈而且吵闹。
谢廷似是也被外间的声音影响了,他讲述刘贞爹爹刘堀生平的时候,断了两次,待说到结尾处,刘钊的事情,便顿住了。
老者轻嘘道:“这么说,刘堀的尸骸,如今是葬在了北地,鞑子朝廷那里了。”
陈氏眼睛一酸,点了点头。
老者继续问道:“他在世的时候,可曾提到族里的事情?或者是他为何会去的北地?”
陈氏茫然摇头:“丈人有所不知,我家那口子,自来话不多。但刘家是在蜀地华阳籍,小妇人是知道的。只我一个妇道人家小门小户的又不知道规矩,又因山高路远,所以一直没有去族里报备婚姻。”陈氏急急地解释自己与刘堀是明媒正娶,并非故意不与族中通信。
老者点点头:“不是你不懂规矩,而是规矩容不下刘堀。”
老者的话,令陈氏刘贞都是一愣,莫非刘父当年离家还有什么别情么?不是因为家道中落,谋生活去的北地?
外面突然一阵叫好,打断了包厢内的沉闷气氛。
原来已经讲到此次加开恩科的名额远超以往,而且主考官竟是那位官家的亲家——河东大儒卢绾。
卢绾主考,必定选拔一大批有识之士,入朝为官,再容不得有些连字都不识的武人窃据高位,造成如此次北伐这般多的失误。
刘贞有些恍惚,在这些书生的口中,似乎打仗是很容易的事。
“刘堀当年是犯了忤逆之错,被撵出族。”老者谈谈道,“所以,你们也不必提什么认祖归宗了。他刘堀自成一族。”
此言一出,陈氏刘贞谢廷俱是大惊:“忤逆!”
什么样叫忤逆?
刘贞很是茫然,她从未听说过谁因为忤逆如何了的。
不孝子常有,但是因为不孝被父母打骂或是被人戳脊梁骨的都见过,就是没见过被逐出家门的。
陈家在凌阳城外的族人也有一大村字,不孝子也出了几个,无不是吃喝嫖赌偷的败家子,但是陈家人骂归骂,该管还得管,总没看着他们饿死的。
可爹爹明明是个温雅君子,能文能武的一位好人啊!怎的会比吃喝嫖赌偷还要严重呢?!
刘贞不信,陈氏更加不信。
“你这丈人,莫不是空话吓我们孤寡吧!”陈氏来了气,自然说话不客气,“我家那口子是什么样的人,认识他的没有不夸的!怎可能会是你口中的被撵之徒?!”
刘贞也问道:“既然丈人这般说,为何还要来赴约?”
老者微微摇了摇头:“我本想见见你们,能得知刘堀的悔恨遗言。谁知他什么都不告诉你们,显然是死不悔改。”
陈氏和刘贞怒了!
陈氏想拍案而起,被谢廷赶紧按住。
“婶娘莫要置气,这刘丈为人正直孤傲,并非诋毁刘叔父!”
“不是诋毁,难道是事实吗?”刘贞不忿了。
谢廷沉默了。
老者倒是神态自然,他喝了水杯里的残茶,就放下了杯子,起身,告辞。依然有礼疏离。
老者一走,陈氏就破口大骂了,又哭又闹。
谢廷很是尴尬,他请来的人,明明都说清楚了双方的身份,目的,过程一直很是明朗,怎地最后变成两头不是人了?!
外间书生们的议论随着卢绾的生平辉煌,说到了不久前的曹国公主出家一事,气氛更加热烈和八卦。官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发愿,令士子们纷纷议论曹国公主应该从父从夫,回归卢家,相夫教子才是不负自身。
刘贞想起了什么,不管谢廷的叫喊,追了出去。
在廊道边,叫住了已经走下楼梯的刘丈。
大厅的书生声音此刻听起来比在包厢内更大,已经在说到历代公主骄横事迹,又间插曹国公主如何刀枪棍棒精通,身高手大,欺辱卢氏一家。甚至拿前朝公主包养面首的逸事,隐隐在指责曹国公主不甘待在卢家忍受礼教,相夫教子是想如历代公主那般以君自居,左拥右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