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袖的半张脸埋在一侧的被子里,脸上有些红扑扑的,若雪没多想,便又轻手轻脚出去了。
这边他们正在楼下吃饭,见若雪下楼,移步坐到扶风旁边。
没见到云袖,扶风有些奇怪:“小师妹呢?怎么也不见她?平时那丫头听到我回来,早就在我面前蹦了。”
话一出口,桌子上的众人脸色皆是一变,有意无意地都朝着北泽的那方瞟。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北泽拿着筷子的手一愣,感觉他们都是在暗暗责备他,是他让云袖转了性。
若雪低下头悄声对扶风说:“睡着呢,还没醒。”
北泽索性放下筷子,端起桌前的酒,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仰头喝下。
酒入喉头,甘香凛冽,入喉的时候也不像其他的酒,如刀在割那般,反倒是鲜醇可口。
北泽点头夸赞了一句:“这酒不错。”
掌柜在柜台上哂笑:“先生好眼光!”
北泽来了兴致,觉得这个小老儿颇有意思,“这酒可有名字?”
掌柜摇摇头,笑着说,“没有名字。这酒是我老伴生前最喜欢的,她去了之后,我便按着她的方子照着酿了。”
北泽看着手中白净剔透的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掌柜的又说:“年轻的时候,我忙着赚钱,没好好的陪她,现在她去了,我才明白,尘世功名利禄都是浮云,倒不如与她朝夕相伴来的实在。”
掌柜的话,众人都听的清楚明白,都没说话,各自揣着各自的心事。
饭后大家也并没有回房间,向掌柜的讨了几坛酒,坐在楼下喝了起来。
他们各自的心里,都装着事情。
阿墨看着眼前的酒,虚虚晃晃,仿佛眼前的一幕像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时候,也是在这里。
他总是背着族长奶奶偷溜出来,来这家酒馆买糕饼,掌柜的看他招人喜欢,他点的那份糕饼总是比别人的分量要足,吃不完的,他也总爱包起来带回去,分给小伙伴们吃。
也是那一日,他又偷溜出来买糕饼,那天吃饱喝足,跌跌撞撞回了部族。
往日的部族边上都设了一层结界,可那日,偏偏结界被破坏掉了,满地都是掉落的树枝绿叶,和斑斑血迹。
一直到部族前,血迹越多,遍地都是尸体,他很害怕,找了个矮墙躲着,眼前一个人影倒下。
惊恐的双眼死死地看着他,阿墨吓得差点叫出声,一双厚实的大手及时捂住他的嘴。
倒在地上的,是他的族长奶奶,她睁大着眼睛死死地看着他,嘴边都是血迹,身上也是,鲜血染红了炽月族象征族长的衣袍。
她带血的唇翕动,“…月…儿……快…………跑……”,阿墨大颗大颗的眼泪滴下来。
......这是他的全部过往,后来,他才知道,带走他的那个男人,叫云澜清。
也正是那天,刀光剑影,血池肉林,他的部族变成了南宁大陆上的一个传说。
从此,他隐姓埋名,背井离乡,不单是为了报仇,也不单是为了云袖……时隔多年,他甚至有点记不住因何而活了。
桌上的每个人,都心事重重的样子,卜一抬头看了眼隔了一张长桌的闻人,闻人并没有看他,而是低着头想些什么,卜一没说话,回过神自己喝自己的。
……长夜将尽的时候,大家喝的醉醺醺地,才相继回房睡觉。
…………
这边楼上,云袖昏昏沉沉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天都快黑了。
街上的人不减反多,趁着天际擦黑,许多商贩摆上了夜市的商品,华灯初上,美不胜收。
云袖是被热醒的,额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热得难受,连嗓子都变得干涩难受起来,身体里的这股热意像是要把她整个人从里到外烤干一般。
于是云袖翻身下床,迷迷糊糊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凉水入喉。
冷的她直打了一个哆嗦。
房间里还是有点闷热,云袖走到窗边推开窗,凉爽的风吹进来,吹散了云袖身体里那股热意。
像在云门的时候,母亲轻轻拍她的背一般,又像是若雪对她的关怀和照顾。
如清风拂过。
很是舒服。
慢慢地,云袖趴在窗沿上,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