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粟王并不除去谢家呢?”
“古往今来的史书,你是白看了么?自古以来,功高震主,哪有一个好下场?若在帝王一登基之时,便被铲除的,反而会稍微手下留情,夺了实权或者削官夺爵也就罢了。一旦到了后来,帝王根基稳固,那些曾经的功臣,不是身败名裂,就是诛灭九族,你见过哪一个善始善终的?”
“家主一番话,孟唐受教了。”孟唐听完谢墨薰的话,顿时如同醍醐灌顶。没想到,家主计谋眼光如此深远,他居然会认为家主被一个女子迷昏了头!“那陆沉,家主只是利用?”
“她是这个棋局的变数和契机。我既要保全谢家,也要得到她。”
孟唐看着微微抬着下巴的谢墨薰,内心一阵发怵。这样心思缜密的人,万事万物皆可入局。忽然,孟唐觉得陆沉有些可怜,她就是这场博弈的牺牲品吧。如果她知道了家主利用她,她能原谅家主,愿意和家主厮守么?
“你下去吧。”谢墨薰挥了挥手,孟唐应了声诺,出了房门。
谢墨薰看着窗外深沉的月色,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他或许真是压抑久了吧,居然将这些统统吐露了出来。陆沉,你会原谅我么?会原谅一个利用你的人么?也许,这就是喜欢墨染的缘故吧,他有一颗赤诚坦然的心,一个澄澈干净的灵魂,而这些,是你和我永远都不会拥有的。所以,你会追逐那抹纯净,而我,则嫉妒羡慕那抹纯净。
当初,若是自己真能一直保持着冲动,不管不顾地一心求取陆沉,该有多好。他有时候,真的有些愤恨自己的理智啊。
第31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
转眼到了八月初一,谢墨薰和何云晨大婚之日。昨儿晚上,陆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知道下半夜才睡去。这回儿,一大早上,还不到寅时三刻,便被一堆仆妇、丫鬟从床上挖起来,又是沐浴,又是上妆,又是更衣,前前后后折腾了两个时辰,陆沉心下烦躁,又经过这番折腾,一直扯着嘴角笑的僵硬。何夫人等念叨了许多遍,陆沉也没真心笑的高兴,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不过一场交易一场骗局罢了,何况还是成为谢墨染的长嫂,她即便平日里再如何装模作样,今日也想放纵一下自己的情绪。
收拾齐整,谢府的迎亲队伍已经等候多时,陆沉任由周围的喜娘带着,浑浑噩噩地走完流程,然后坐上了花轿。透过大红的头纱,看着外面喧嚣吵闹的场景,陆沉有一种感觉,好像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整个人都放空了一般。她摩挲着手中的一颗碧绿色的玉珠,这是昨天晚上,趁着夜深人静,她悄悄潜入了谢墨染的住所,从他一直佩戴在脖颈上的玉坠上取下的一颗珠饰。她现在,一直冒着一个念头,放下这一切,然后告诉谢墨染他的心思,不管他回应与否,带着母亲与宴儿远离这一切,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生活。这样,何时是个头呢,她此时不禁想起母亲的话。是啊,没有尽头,只能一直循环往复,自从被粟王就下那刻起,她的生命轨迹就注定了。她感激粟王,感激他给予的一切,但心下还是有着渴望的。渴望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选择,而不是现在这样,身不由己。
冲动却只能是冲动,她身上背负着宴儿他们的命运,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枉顾他们的性命和前途。陆沉苦笑一声,人人都有束缚,哪里有那么多能够随心所欲的人呢?有几个能像博渊那般洒脱自在?正想着,轿子停了下来,已经到了谢府正门,门帘撩开,外面伸进来一只莹白如玉、指节修长的手,不只是激动还是怎样,竟微微有些颤抖。这双手的主人就是自己以后要相伴白头的人了吧,从此咫尺天涯,萧郎不成路人反成小叔。
陆沉深深吐纳了一口气,然后缓缓伸出手去,搭在那只手上,那手轻轻一颤,复紧紧握住她的手。
过朱马鞍,步红毡,行庙见礼,三上香,三跪,九叩首,六升拜。繁琐的拜堂礼节之后,又是繁缛的坐床、拜见礼、待筵、亲割礼等,等诸事已毕,已是夜深人静。好在没什么人闹洞房,亲戚朋友,哪个不知道谢墨薰是个笑面狐狸,惹恼了他以后肯定没好处。况且他又是一族之长,威仪甚重,那些族中小辈,借他们几个几副胆子也不敢。谢墨染若在,那些玩心重的小辈倒还有些底气,但正在为自家亲哥不等陆沉反而娶了什么何尚书之女而不高兴,吃了个酒席就没影没踪了,连拜见礼都不曾露面,闹洞房就更没他人影了。因此,陆沉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这比她长途跋涉奔波几天几夜还受累,实在是繁琐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