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额涅,人瘦得跟柴火似的,两只眼睛都凹陷下去了——”札克善脸上的眼泪越多,她的心里便越得意,她知道自己必须学会演戏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谁成想,这一见竟成了永别……”
“唉,也是这孩子福薄,连毓庆宫的门槛都没来得及踏过去。”和卓摆了摆手示意嬷嬷出去,强笑道,“那日你去看她,都说了些什么?”
“孩儿安慰她来着,说孩儿在姥爷安亲王去世的时候也哭得不成人形,茶饭不思,但也都熬过来了。”札克善看着和卓的眼睛,那眼神似乎在暗示她继续说下去。札克善感觉有些不对劲,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还有呢,还说了什么?”屋子里只有和卓与札克善两个人,西洋钟的指针滴答响着,几乎要盖过和卓的声音。
“还……还说,我阿玛在我很小时候就去了,好歹……好歹石文炳大人是在得知女儿成为太子妃以后才去的——”札克善知道,和卓故意支开旁人就是要听自己说实话的,姜还是老的辣,她忙起身匍伏于地道,“孩儿……孩儿也是无意间听到,一时嘴没把门才说的……孩儿知错了!”
果然,和卓猜得没错——这个儿媳妇与二十年前的塔娜,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事儿到我这里为止。从现在起,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要说出去。”
有了和卓这句话,札克善心中萦绕不去的负罪感一时间烟消云散了。
第151章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儿臣给皇后额涅请安!”因瓜尔佳氏是准太子妃, 康熙便命胤礽负责她的丧仪,最终让瓜尔佳氏以和硕格格的仪制葬在瓜尔佳一族的祖坟,紧邻其父墓穴。七月诸事办妥, 胤礽得空便往承乾宫向佟懿儿请安。
“你来啦,坐下喝盏莲心茶罢。”佟懿儿知道胤礽遇见这样的变故,心情一定异常波动,便只是笑着招呼他坐了, 吩咐侍女端上茶来,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还年轻,千万不要因为这些挫折就消磨了意志。”
“皇后额涅所言有理,儿臣知道人生常有不如意,只是……儿臣心中尚有一事不明,还请皇后额涅指点。”胤礽面无表情地接过宫人递来的茶, 端着茶碗却没有享用的意思。
“保成你但说无妨,无论我有没有答案,都愿意洗耳恭听。”佟懿儿当然知道胤礽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尤其见他这样心事重重,定是有话要说的。
“儿臣刚刚出生的时候, 生母便弃世了,幸得汗阿玛、皇后额涅扶持, 儿臣得以成人。自汗阿玛为固国本将儿臣册立为皇太子以来,叔姥爷索额图一味积极钻营, 挑唆儿臣与汗阿玛、皇后额涅的关系, 最终自毁长城。现在, 儿臣已届婚龄,却不料竟连累瓜尔佳氏一族遭此横祸——儿臣不明白,难道儿臣竟是一个不祥之人么?”胤礽搁下茶盏,起身双膝跪地拜倒在佟懿儿座下,“还请皇后额涅替儿臣解惑。”
见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本正经地“求教”,佟懿儿忽然觉得胤礽所说的话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与他四目相对之际,佟懿儿忽然想起过去在历史文献中常常看到学者评价康熙有严重的迷信思想,总觉得自己“克妻”。现在胤礽的提问,与曾经在史册中读到的那个康熙太像了。
“你汗阿玛七岁失去父皇,九岁失去母后,二十岁出头两失皇后,你觉得你汗阿玛是‘不祥之人’吗?”佟懿儿的反问让胤礽一时愣住了,半晌方才微微摇头。佟懿儿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不祥之人’,也没有什么真正‘福泽深厚’的人——你学过《孟子》,里面有两句很有名的话,你背来给额涅听?”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与其所不能。”这段话胤礽自幼能颂,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真真切切的体会,现在佟懿儿要他背出来,胤礽忽然有些明白了。
“你是大清的太子,老天爷给你再多的挫折,你都不能腿软倒下,要向你汗阿玛那样坚韧。”佟懿儿当然心疼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但是她深知这时候不能对他说半句丧气话,得想方设法让他从连日的阴霾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