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禁城呆了这么些年,佟懿儿亲身感受到了尼楚贺对恩宠,对子嗣的渴望。也眼见了塔娜随遏必隆的大起大落而起起伏伏的自尊心。在现代社会活了近三十年的童佳意现在只是康熙十二岁的小表妹,未来有无限可能,她要努力让自己往最好的那个结局前行。
“尼楚贺那丫头身子还好罢?”康熙行躬耕礼毕不久便快马加鞭赶回汤泉行宫侍驾,见一身石青色暗纹常服袍的康熙风尘仆仆的样子,太皇太后不免一阵心疼,端了一盅冰镇乳酪与他吃,又拿帕子替康熙擦汗,嗔怪道,“瞧你,也不去洗洗再来——”
“朕跟她说来日方长,她就雨过天晴了——放心吧皇祖母。”康熙嘿然一笑,三下五除二将乳酪吃个精光。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想当年顺治殡天,太皇太后花了好些年才从丧子之痛中缓过来。
“听人说,你路上遇到了个道士?”太皇太后虽然不问政事,但她想知道康熙的行动却是轻而易举,不用她发话,自有人向她汇报。
“是啊……一个什么灵真观的道士,跪在路边请朕给他另赐字号,简直荒唐。”康熙将空碗轻轻搁在桌上,拿帕子擦了擦嘴笑道,“不就是想傍着朕的天子之威给自己贴金么,这点把戏朕要是瞧不出,真是妄做了十几年的龙椅!”
“你比你阿玛可强多了!”听康熙这副不以为然的语气,太皇太后心里踏实了不少,“我记得当年也是陪我去汤泉,路上遇了个和尚,你阿玛就迷得不得了,非带回宫与他‘参禅悟道’不可——你说得对,他们哪里是来为咱解惑的?分明是想借咱壮大声势!你阿玛他,当真是糊涂啊……”
说起顺治,太皇太后总不免伤心一回,语毕又是一阵淌眼抹泪。
“皇祖母……您别难过了,您还有孙儿——孙儿……孙儿什么都听您的,您放心。”康熙见自己引出了太皇太后眼泪,一时自责起来,起身伏在太皇太后膝前安慰。
“你阿玛……他就是太感情用事了,所以容易被别人迷了心窍。”太皇太后见话题已经引出,便收了眼泪开始谆谆教诲,“不仅是僧人道士,还有女人……处理不好的话,这都是我大清之祸啊!”
“孙儿一定雨露均沾,绝不感情用事。”康熙这才知道太皇太后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承祜没了,如今皇嗣单薄的状况依旧没有转变。康熙与后妃仍旧像完成任务似的相处,只因为他还没有遇到那个可以和他心贴着心的人。他想等,可太皇太后已经等不了了。
“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你是皇帝,你怎么想都可以——但是想法终归是想法,你把那些女人娶进了宫,也得对她们负责是不是?”太皇太后莞尔一笑,这个孙子还是懂事的,她相信自己不会选错人,“等你成了万众敬仰的天子,什么样的女子都会对你心服口服,那时候还愁没有知心人么?别急,咱们慢慢来。”
回宫路上,康熙脑中一直盘旋着太皇太后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他不禁扪心自问,自己想要的女子,真是对自己心服口服的人么?尼楚贺,甚至有些傲气的塔娜,都很“听话”,他说的话她们从未质疑,即使不高兴也不会反对他。马贵人、纳兰贵人这样的女子,更是对他俯首帖耳,甚至不用他发话,她们都知道怎样讨他欢心。
但直到今天,他都没有找到那个可以让他说出“喜欢”二字的女人,没有找到那个可以让他卸下面具做自己的女人。难道他真的强大起来的那天,他就能遇见这么一个人么?他不知道。
“皇上,让臣妾伺候您安歇罢。”康熙的归来让尼楚贺重新容光焕发,四月的某个月圆之夜,她穿着绛色的鸳鸯肚兜,外罩藕荷色纱衣,盘坐在百子图锦被上替康熙解开衬衣的扣子。
“要不……今儿你就别勉强了——你身子刚好,还是调养些时日再说吧……”看着尼楚贺单薄的身子,康熙心里一阵难受,伸手按住尼楚贺的纤纤玉指,“太医开的补药,你要按时吃。”
“皇上……孩子就是臣妾的补药,臣妾的病,都是从这上面来的……”康熙的话让尼楚贺一时慌乱,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康熙的手上,索性将头埋在康熙胸前,“臣妾每夜……都梦到承祜向臣妾招手,哭着问臣妾为什么不要他了——臣妾好难受……真的……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