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着群臣的跪求请奏,分明看见北豫眸中的水光和那浓浓的不忍,天雷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北豫虽已下了杀令,却也没有言明何时动手。术士目光远眺在正北的苍穹,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暄景郅眼瞧此景,思虑着心中的疑惑,忽然灵光一闪,就在他抬头的刹那,便听的祭台上的术士再次出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陛下,五皇子之罪行已罄竹难书,必要此刻以五皇子的血以平异象,否则,只恐天降大祸,生灵涂炭!请陛下速下决断!”
“轰隆!霍嚓!”天色愈加昏暗,电闪雷鸣。暄景郅微微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下了然,今日这雨,是断断下不下来的。不过,晌午时分竟有电闪雷鸣,却未有雨数,若是真要扯上天降异象也未尝不可。至于那白日突放异彩的紫微星么......暄景郅微微勾唇一笑,他十三年前便已推出紫微星再次放光的方位,北豫,他根本就是命定的天子。天意人意,他暄景郅不过是在顺天意行事罢了,帝星耀华,便注定是一掌乾坤,暄氏如何,南烜如何,究竟,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了。
术士之语甫一出口,暄景郅眼皮一跳,下意识的抬头看向祭台上的身影,目光逐渐变的深邃。在太庙之中杀北煜,又何止是一石二鸟这般简单,只怕,北煜的血还有杀鸡儆猴的妙用。他昨夜送走程灵之后便听得景函说了此事,甫听之时,他便大抵猜到了今日这番事。只是,他未曾料到,这步步缜密丝毫不漏,一箭三雕也周密的如此详尽。他只猜到北豫会以天象道出自己为命定天子,再借群臣之口诛杀北煜,却未曾想到,他竟是要在此地当着群臣之面将北煜了结。这之中手段之狠,心思之毒饶是他暄景郅也不由的心上一惊。
望着祭台上神情悲怆的北豫,不知为何,暄景郅竟没由来的觉得有些齿冷。他当日下定了心思要让北豫亲眼看着这场变革,便已然料到了结果,只是,北豫的反应却大大超乎了他的预料。从北煜起事当夜一直到今日,不过短短的几十个时辰,但他就是这般冷静的不似自己一样一步一步将局布的妥妥当当。时值此刻,暄景郅目空一切的有些遥远,也许,该放手了?
一番思索间,抬眼看去已是北煜五花大绑被押上祭台,暄景郅回忆着方才草草推算过的卦象,微一沉吟,袖中的拇指点着中指指节算过,再次回神心中已是一番笃定。如果所料未错的话,这雷电大约还有一刻钟便能停下。一刻钟,却足以发生许多事,诸如叫北煜血溅当场,又诸如叫这群臣对他北豫从此俯首称臣。微微抬眼看向天边正闪烁光华的紫微星,暄景郅心下不由感慨万分:天命所归,北豫,你当得起!
北豫立在台上看着跪倒在地的北煜,深藏眼底的冷厉杀意丝毫不显,面上眼中,尽皆是一派萧索的凄然。身后道道雷震响彻太庙,伴随着术士的道道催声:“陛下,请陛下速做决断,为大周万民着想赐死五皇子。”
百官跪立祭台下方,亦紧随其磕头催促:“请陛下速做决断,为大周千秋万代赐死五皇子。”
此刻的声声催逼,于北煜而言便是道道催命符。跪在地的角度抬首望去,不知为何,目光所及的却是自己兄长冰冷的杀意。但是,他眼底却分明是一派的怜悯不舍。看着北豫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北煜竟然只觉从骨子里透出的害怕,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他看见的皇兄,分明是另外一个人,周身散发的冰冷决绝叫他害怕的牙齿都在打颤。这个世上,没有人不害怕死,又或者说,但凡是能有一线活的希望,谁都不愿意轻易道出死这个字。
北豫一步步走在北煜的面前,半跪下看着北煜已然惊恐的发白的面庞,一双眸子直直对着北煜的双眼,良久,探手拂上了北煜犹如枯草般凌乱的发丝。这番情景,在百官眼中分明就是对自己同胞亲弟的不舍,而事实上,北豫双眼也的确是不加任何掩饰的一派怜惜不舍。可即便是这样,北煜却依旧害怕,他怕,皇兄不再是从前的皇兄,而这一切,是他自己亲手逼出来的!
良久,北豫附着北煜的耳畔极轻极快的道了一句话,声音很小,小到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听到,同样,冷的没有丝毫温度,甚至,还带了几分哂笑的意味掺杂其中。
“是他们想要你死,我也没办法。还有林妍诗,我会很快叫你们母子团圆。”
就在这一句话的瞬间,北煜分明看到的是皇兄眼中分明陌生而又决绝的杀意。一句话道完,不顾北煜已然惊恐的变了形的表情,北豫快速起身,退后几步,就在起身的刹那,眼底却又是那一派悲悯的怆然。回身重新跪在北祁的牌位前,仿佛是极艰难的道出了几个字:“朕遵从天意,北煜,立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