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陛下为何事烦恼啊?”
“敢问相国,若是帝师吹毛求疵来挑拣于朕,该当何言?”
“真是巧了,臣自小养大的门生近日也在与我闹脾气呢,却谁想料,臣根本未曾有责怪之意。”
“那便是相国之过了,为何要板脸恐吓于他。”
“是了,既是陛下都如此说了,那便是臣的不是了。”暄景郅从善如流。
暄景郅面上挂着微笑,一手拿了戒尺冲着北豫走过:“陛下以为,臣是否应该向那学生道歉?”
“不不,天地君亲师,合该是那学生的不是,不干相国之事......”
一句话的功夫,暄景郅便已然走到了北豫的面前,看着暄景郅扬起手,北豫下意识的一合双眼,却未有预料中破风的声音和痛楚,犹疑间,却是右耳被揪起,火辣辣的痛。
“这耳朵不听话,要了有什么用?”暄景郅揪着北豫的耳朵拧了半圈,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恨恨道。
“有用的,有用的师父,您若是在给我拧掉了,日后我岂不是就更不听话了,到时还得怪您拧了我耳朵呢......”
再也掌不住,暄景郅噗嗤一下笑出声音来,松开北豫的耳朵,一手拎着戒尺就给了北豫一下,随后便扔了板子道:“也罢了,这次便饶了你,若是再有下次,看为师怎么收拾你。”
红着耳朵,北豫拉着暄景郅的衣袖:“师父,我不想因身份的缘由而与您有亲疏之别,总觉得,您待我不如那时亲近了......”
暄景郅表情一僵,像是被人狠狠戳中了心窝一般。豫儿,师父的时间,不多了,有些东西,过去了便永远过去了。
难得温柔犹如哄孩子一般的语气:“嗯,你也不如那时顽劣。”
山雨欲来风满楼,飘摇浮沉总未定。若说总有天命所致,也总该的那些报应不爽又将何为?
第35章 目翳医楠
秋风凄清,又隐隐带着些初冬将至的冷厉,伴着一场凉过一场的雨水,硬是将那或浓或淡的草木吹的泛出了黄意。淅沥的雨水自早到晚,时大时小,从未断过,顺着沟沟壑壑的青瓦滑下,拉成一串水珠雨帘,落在天井处的木席上。“滴答,滴答”的声响,令本就清幽的正堂更显道意。
天井正南方的堂内,临窗而放的一只小几之上供着一只三脚铜鼎,盘旋而上的香雾飘入鼻中直觉心旷神怡。淡的几不可闻的气味传来,若是仔细去品,松柏的清冽,竹叶的淡然,还有一道若有似无的梅香。烟雾缭绕间,将高悬小几上方的一副水墨画绕的不甚清楚。
四开的门外,细雨依旧连绵,杨千御微阖双目,鼻翼翕动,片刻之后睁开双眼,右手小指托着茶杯,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岁寒三友,你调香的手法是越发的娴熟了。”
暄景郅与杨千御相对坐在窗边的榻上,上次受完二百刑杖后,便一路奔波劳顿,未有丝毫歇息调养的时间。是以,许是落了毛病,暄景郅竟是越发的受不得寒,不过才堪堪八月下旬的天气,连日来的秋风阴雨,竟是硬生生的逼着他裹上了狐裘。
不同于杨千御的正坐,暄景郅斜倚在一旁的凭几上,身下是三层厚实的兔毛软垫,身上也盖着一床羊毛薄毯。抬手翻了翻身上的毯子,目光轻轻一荡便沉沉望向窗外的雨帘,唇边却是不合时宜的勾出了一抹笑意:“闲来无事,照着古方制的,你若是喜欢,便拿些去府里焚着罢。”
小指与中指托着茶杯将其中的茶汤一饮而尽,遂抬手提壶又蓄水进内,杨千御依旧浅笑:
“相国的东西,杨某怎好白拿。”
暄景郅收回目光,对上杨千御的眸子,双瞳深不见底的盯着对方亦是深不可测的目光,片刻后,缓缓荡上了一层笑意:“自然,本相的东西,岂是白拿的。”
目光交汇,彼此的心思皆是尽皆知晓。杨千御再次端起案上茶盏,目光幽幽的盯着杯中淡黄色的水面:“北凤血染栖梧花,南华莫言鹊踏枝。”
将手中茶杯沉沉放在案上,杨千御亦将目光放在了窗外:“有些事,就算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
暄景郅心中一沉,捏着茶盏的手指便泛着白露出了棱角分明的指节似是想要争辩什么一般:“自回咸阳起,我便从未全心信过他......”
“但你终究大意了。”很肯定的陈述句,没有丝毫的犹疑,语气间的不容置疑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