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当下。”
“当下?”
她兀自道了一句,抬眼时,只见空中一行散着檀光的轻纱,随道海风飘入了云巅。顷刻间,不剩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千瞳······”
·
万宗,潜首峰。
当下已分不出是白昼还是黑夜,天空自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后,始终被乌云所笼罩。就算是暴雨过后,仍不见一丝透亮。黑暗中,却被漫山遍野的火光所照亮。
自东极峰而来的玄幽业火,遇山上草木便急速蹿升,一夜之间便成燎原之势,大肆蔓延。掠过东极峰的山头,随夜风荡漾星星点点的火雨,又跃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头,直至将万宗一脉大半都网罗其中。
“天地法,莫于水,冰封破,集浩淼!”
尚九精乘醉生葫荡于山巅之上,向那火焰肆虐张狂处,掌间凝以真气,一左一右,前前后后施以水决暂时加以克制。不知是火焰燃尽草木的蒸汽,还是身上渗出的汗水,将他身前身后一道打湿。
玄幽业火非人间火,人间水无法使其扑灭,唯有水系法术可以暂时加以克制。可这克制之法却是有限,那来自东极峰祸源的深处,似有盛涨的趋势,他曾试着靠近,却被强悍不可破的阴煞之气所中途拦截。那股阴狠毒辣的煞气,比之封阵所承袭的上古魔神之力还要强固,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连自认为天下无敌手张狂如他者,都奈何不得半分。
若是那燎惧的法力仍被封印在玄铁炉下,凌虚真人所授予他的两段心法还能加以克制。但经昨夜那红衣女子神不知鬼不觉的闯山之举,九神阵早已被其一举攻破。眼下,上古魔神正蓄力挣脱蓝钿的封印,大有重新出世的趋势!
任他半世平生,风雨无阻,无所畏惧,放在此刻此形此景,心中却也是不得不畏上了三分。而他惧怕的,非个人生死,而是人间山河,黎明百姓。想到若是无法阻止这场祸患,纵万死,也不足以弥补自己的无能与遗憾。
“赤月昭,玄幽罪。草木灰,山河碎。火海迢,众生畏。孰救世,唯有蓝钿之泪!”
当初凌虚真人的一句箴言,他还仍怀三分猜忌。如此想来,若是有谁能够组织这场浩劫,并非他尚九精殒身便可以做到,唯有那世代相传神秘莫测又虚无飘渺的上古神器,蓝钿之泪!
这些话,直至现在,他终于信了。
眼前所见处,最后一丝火苗被掌中水符扑灭,尚九精却无心长抒一口气。
他借脚下醉生葫升至高处,俯瞰万宗一脉山系。东极峰已看不出曾经正气凛凛又葱绿盎然之象,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火焰,像是一把火炬拔地而起,直冲苍穹奔去!
除了其余九大主峰,成为了这山上仙者暂时避难之所,频频升起数道光影施以水符加以克制,其余近百来座山峰,大大小小,已被东极峰所飘来的火焰,灼烧了个大半。在火海当中,仍有数道身影前赴后继,刚刚熄灭了近处,远处又死灰复燃,不得不再次转战,施以水符。
放眼望去,火海迢迢,玄幽业火燃着山上草木,不断剥落丝丝缕缕的尘垢,顺着疼疼热气,不断在半空当中,浮浮沉沉,像极了草木死后的冤魂,咆哮于天地间。
远处山头火势越窜越高,他来不及慨叹,便欲念诀前往。未奔出几步,却听身后有人遥遥呼喊。
“掌门真人留步!”
回头所见,各色剑光扑簌簌朝他所在奔来,他便收了醉生葫,落在了地面。
数人为首者,正是卓谦。他方于跟前站定,便急匆匆拱手道:“回禀掌门,方圆千里的乡民,已被我等尽数撤离至了安全地带。”
尚九精点了点头,道:“辛苦诸位弟子。这些乡民,可有伤亡?”
卓谦闻声倒吸一口凉气,才黯然道:“我等无能。因有几户乡民据火源过于贴近,待我等赶到时,其家舍已被大火燃尽。乡民中,有几位年事已高的老人,由于路上颠簸,加之身体虚弱又受惊吓,于落地时,已经驾鹤西去。还有······”
尚九精强定心神,眸光一冷,询道:“还有什么?”
“碣石县一位孤寡老人,举目无亲,膝下无子,坚持称自己任何地方也不会去,死也要死在故地家园。我等阻拦不及,那老人便当着众人面前,以头抢地,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