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女子,被她利用数回,早晚要被她害死,倒不如一起死。
颜无药向来很清醒,现下更清醒。
他看见她收拢明黄卷轴,很快想到了那个被忽略了的可能——她这张脸,是真的。
孝昭仁皇后、党争、东宫、圣旨,如果还不够的话,加上她这张脸,她的岁数,一切都不言而喻。
她姓慕容。
这是真正的图穷匕见,她不会再放过他。
付女官背后被人用剑抵住,再也没有自信可言。
她诡笑,凄厉而缠绵,“颜无药,杀了我,你的蛊毒还在,沈度还会操纵你,你剥下宋管事的皮,连白日都得活成走狗,停在锦衣卫同知的位子上,躲过明枪,死在暗箭里,孤魂野鬼一只,没人会记得。”
“我说过,你太聪明,没人能对你放心,可我愿意一试。”
她声音清脆略带卷舌,还有些轻佻放肆,“在下慕容妘,表字尧姜,才智不输尧舜,姿容堪比文姜,乃天下第一得意人。”
他不屑,“得意?”
才智不过勉强,怎比得上尧舜,姿容能与文姜比肩,却都是逆|伦之人。
“敢问机关算尽的皇太女殿下”,他侧头,一笑,“你何来信我的底气,我又为何要信你?”
“我必定会重新掌权,也决不勉强你”,她迎上他语锋,语声温和但内有钢骨,“你可以慢慢思量,与我合作值不值得,而非这般急着先下手为强。”
“我认识的宋管事,向来自信到桀骜。”
他的剑又逼近半寸,仿佛在生她方才狠心刺他的气,势必要报复回来。
某人长叹,真真伤了心,自暴自弃,仰看头顶,效仿诗人抒发情怀,“还君明珠双垂泪,恨不相逢未嫁时。”
她抹抹泪,吞咽相逢恨晚,对月款款抒情,“你若为我效力,我定然奉为神明,香火供着,颂歌唱着,官位捧着,金银散着,不要说锦衣卫,就算是一品大员,国之宰辅,也不是不可以嘛。”
死到临头,还挺惜才。
在某人眼里,棋子美人都一样,只要她看上了,不择手段也得抢过来,一手二手都不要紧,攻心为上。
装可怜扮穷酸,那都是低级套路,青楼里再高洁的清倌,听多了花式的“你很美”,也想听一句实在的“你很贵”。
某人利诱的手段,就是这么简单粗暴壕。
她低估了别人的精神操守,只因自己毫无节操可言。
剑还抵着,一寸不歪,一厘不收,下一刻就要送她走,这一刻她落在下风,再也说不出“你走我走都好”的漂亮话。
求饶,没用;利诱,没用。
皇太女殿下猛然发觉,自己身为皇室的尊严,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她扁扁嘴,咬牙道:“来吧,我还想投个好胎呐。”
回答她的是一声轻笑。
剑被收回,她转过身来。
她凝神看他。
他似乎永远都带点病态,脸色苍白,人透清光,唯有朱唇润泽,添三分姿色,不屈不挠。
他也回望她。
为什么会对她动心,他也不知道。好似一眨眼许多年过去,心里就只剩下了她。
她豁达,不怨天尤人,敢于承担。
她固执,不轻言放弃,以命相搏。
这些到如今已不再重要。
颜无药将眼阖上,胸腔里涌出一股急流,他长叹一口气,“我如何信你。”
某人答得虔诚,公平公正,“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取出个药瓶,从里面倒出枚药丸,她一笑接过,纳入口中,喉头滚动。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许久,他才握拳清咳一声,“吐出来罢。”
她翻了个白眼,从善如流。
他得意地笑,“我的东西,沾上就行。”
于是某人汗毛竖起,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一恍惚,有飘起来的感觉,眼前发黯脚底发浮,纠结害怕了半天。等她神志清爽过来,已被人抵在墙上。
小傻瓜要黑化!
她噗嗤笑出声,对着他的耳朵,狠狠地咬下,他任由她咬着,仍顺着她的发,保持极暧昧的呼吸相闻的距离。
她咬累了,舔干净血迹,像只餍|足的狼,血腥味道还在,令人焦躁不安的气氛,点滴不散。
他仔细拭去她嘴角的血,眸弯如新月,“上回那个故事,我想继续。”
“回到笼里的鸟儿,没有死去,而有了新主,新主还是想丢了它,被它啄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