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死了几名亲信,留下为廉王所杀的铁证,当时在场者众,慕容昭为定军心,才命人立即还击,却也未多杀一人,权作警告。谁知沈度丧心病狂,竟不肯停下,他为属下撺掇,还击至今。
冷汗一点点爬上脊梁,慕容昭仰面倒在圈椅上,发觉自己陷入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他原本以为,死去的廉王党羽,应是属下自作主张,因怕被责罚而未曾上报,如今想来,又未必如此。
自己被人弄得措手不及、胆战心惊,却连敌手是谁都未曾分明。
奇耻大辱!
“依刺史所言,渔翁得利之人,却又是谁?”
段刺史呷了口茶,不紧不慢,“陛下唯得三子。”
弘王殿下扭紧眉头,仍在自欺欺人,“慕容玦?不可能,他只有御史台那个花架子,哪来这个本事!”
“殿下忘了,昨日之事,文掌史也在场,却只伤了肩胛。”
“那是他被压……”
慕容昭对上笃定品茶的段刺史,眼中的难以置信终究化为阵阵后怕,手中的茶盏剧烈地抖动着,一不留神没拿稳,就直直坠落在地上。尚有余温的茶被寒凉的雨吞噬,浮起袅袅的烟,幻化成一只求救的手,从地狱里伸出最后的挣扎。
弘王殿下仓促起身,踏碎几块瓷片。
段刺史心疼极了,那是他最钟爱的缠枝莲花,没了一个茶盏,其余的,也就没必要留着。
就像一盘棋,不听话的棋子,也没必要留着。
他再三进言小心琼王,可弘王殿下养尊处优多年,居安难思危,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如此,也就怪不得他。
段辜存想起另一颗棋子,漾开了悠远深沉的眼,手下不由多加了一片茶叶。
她呀,她听过话么。
这么大的局,她也瞒着他。
段刺史沏茶沏到一半,就听着茶馆门口凄厉的尖叫,他仰头去看迷蒙的天,仿佛看见了她不屈的脸。
这孩子多才多艺,阳奉阴违学得最好,披着温顺恭谦的皮,杀伐本性却是蛀在骨里。
她越绝望,就越疯狂,越疯狂,就越惑人。像是开了心智的妖|精,容貌气度染上嗜血,谜一般的晖艳。
他无奈地笑,自己的心,已经做出决定。
无论出于怎样的心思。
她这样顽强。
弘王殿下于归颜茶馆门口,遭箭雨伏击,随行官员皆毙命,幸得贴身侍卫舍身相护,只受了点轻伤。梁帝得知弘王私会官吏,龙颜大怒,命人查封归颜茶馆,追查凶手,格杀勿论。
凶手两枚,正在郊外的林道上,沐风栉雨,策马飞奔。
倾盆雨水迷住双眼,眼前一如黑夜,心里却愈发亮堂。身子冻得没有知觉,披着厚重冷硬的盔甲,只知拼命向前奔赴,马蹄涉过坑洼水潭,颠簸如火海刀山。
冽风呼啸在耳旁,乌云越压越低,好似无情的命运,唯有催马还击这天崩地裂,雨幕织成最佳的猎场。
弃置肉身,魂魄飞扬。
只为胜仗。
如果回不到过去,那就重开天地,用命燃炬,也要复刻最初的光。
一颗真心一片天堂。
信仰即是故乡。
热血,醒来!
魂魄,醒来!
信仰,醒来!
你追我赶。
越来越快。
女子的马先支撑不住,带着她狠狠摔入一地泥泞中,男子轻笑一声,还是飞身接过她,垫在她身下。
砰地一声,泥水四溅,重物撞击的水声,压过细碎的沉闷的呻|吟。
雨还在狂下。
付小姐呆呆看着一滴仿佛静止的雨,落入自己的眼里,她闭上眼,费力用泪裹着它流出来,忘了身下的肉垫。
于是宋管事抬手,推她下去。
滚了一身泥水的付小姐怒目而视。
宋管事懒懒躺着,兀自徜徉在天地间,平复沉缓的呼吸,并不理她。
在这最为野性快意的时刻,她浑身湿透,容颜娇艳,肌肤晶莹,他兴起了最不堪的欲|念,他想亲吮她的唇,解开她的裳,与她幕|天|席|地恣意交|欢。
可他不能,他怕被她拿捏,失去最后的尊严。
至少此刻,他们并肩躺着,无比接近。
他枕着自己的臂,似叹似诉,“你真是个疯子。”
他想起方才滔天雨势中,两人射杀弘王的畅快。他们站成水作的雕像,却仿佛千钧难压的战士,耗尽身上最后一滴血,只为浴血屠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