嗑药了一般。
“我从没想到自己这么怕死,沈桦。”杨一墨低语道,好似念咒一般。沈桦从手指伤口和痛楚的联想中醒过来,发现杨一墨并没有看着他,而是望向窗外。此时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这是医院的三楼,窗外依旧能看到道路两旁种的树的树冠。从窗口望去,黑黢黢一片渐渐分出夜色深浅,树冠顶部便显现了出来。顶端的几个枝头就像谨慎着踮脚跳舞的幼儿,风一过,便颤颤巍巍,摇摆不停。
杨一墨并没有像他往常一样,故弄玄虚地说了一句话,就不再说下去。这时应该是他回过头,用那双大而幽深的眼睛直直地望进对方的脑子里,撕碎一切阻碍他看清对方心思的伪装。沈桦如此想到,却发现杨一墨没回头。“这两个月,我没有睡过一次好觉。倒不全是因为笑面人。前一个月,是因为我自己。”杨一墨回过头了,沈桦迎上他的目光,却发现他注视的焦点依旧不在自己身上,“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走下去了。从小一直被推着走到现在,我才发现这条路是会走到底的。而我能活着的日子却没有到底。我一开始并没注意到这点,但我的情绪注意到了。它开始波动,揪着我的每一个细小错处撒泼:我又没有按时早睡,我又没有按时早起,我又没有完成我给自己制定的每天的计划,我又没有达到社交活动应有的成就。一点一点,我开始嫌弃我自己,讨厌我自己,憎恶我自己。现在我才明白,当时这样的情绪是源自何处。是因为恐惧。一路被推着向前的我尚且不够完美,又如何能独自铺好这条路的延续。
“直到笑面人的出现,我忽然惊喜地发现那条快到底的路开始自行延展了。我的背后又出现了一股推力。虽然用的是与之前不同的方式,但却能达到一样的效果:我对生活出现了隐隐的期盼,第二天早晨起来我能够充满力量地从床上蹦起来,做我必须做的事情,哪怕前一天晚上因为思索笑面人的真身而失眠。笑面人出现的这一段日子,我甚至无需思考为何前进,因为它的逼迫和推动,我不得不前进,这也缓解了我对毕业后的焦虑,对未来的焦虑。其实我打心底,是感谢笑面人的。如果不是因为它,我也不能得到这样宝贵的缓冲期,更不可能让我赎罪,让那些我伤害过的人们释放出那口恶气,从而给予我重新建立更牢靠的社交关系圈。”
在杨一墨说的过程中,沈桦的手就已经不自主地抓住了床单,慢慢攥成了拳头。可杨一墨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以平缓、坚定的语气说下去,嘴角在讲到“直至笑面人的出现”时更是有了上扬的势头。
说完最后一个字,杨一墨终于将目光对焦在沈桦身上,满足的神色也慢慢褪去几分。沈桦惊诧不已,一时竟讲不出一句话。他抓过病床旁桌上的还插着吸管的橙汁,猛地喝了一大口,才平缓了些许起伏的情绪:“一墨,你说的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要感谢笑面人?它把你整得这么惨,你还……?”
“不是它。沈桦。不是它。是我。”杨一墨像是讲到好笑的事情一样,刚刚听到肖大巴掌时的笑容又露了出来。可沈桦却心里一沉。他觉得,对面正安静坐在病床上的人有些不对劲。“你说什么?”
杨一墨察觉到了沈桦语气里一闪而过的质疑,“我不是说我就是笑面人。我是说,正是因为我之前种下的因,才有现在笑面人挖出来的果。再说了,今晚这场闹剧,不正是我一手策划的吗?我受什么罪,都是我活该的。”
“一墨,你究竟想说什么?你为何不说真话?”沈桦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心想着这根本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杨一墨,那个事事计较的小心眼。
“因为你也没有全说真话。”那撕裂伪装的目光终究还是刺了过来,沈桦面色一凛,抿紧了嘴唇。“你跟我讲述的今晚发生的一切处处都是漏洞。”说完便望向沈桦,示意他可以开口接下去了。可沈桦不为所动,垂头看着自己交叉紧握的双手,因为用力指节开始泛白。
杨一墨眼里流过一丝哀色,“从一开始你就在刻意引导我的思路,将你从有嫌疑的人中排除。我问你最后谁是笑面人,你却偷换我当初交代的句子,说的是‘等到四人其中一人露出马脚’,之后在给我分析的时候,更是将四人的嫌疑都放大至最大。可你在讲述收到笑面人短信时,却又把你包括在内,像是补上之前没解释的空缺,暗示我你也是受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