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瘠玫瑰_作者:陈阿塔(92)

2019-04-19 陈阿塔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早知道这事了是不是?!”

  “我……我哪知道!”他心虚地闪躲,蹭一下就烧起了江春娣心头的一把火,好啊,她可真有一个好儿子,谢西然她是打不下去的,那就刚好教训教训这个卖女求荣的狼崽子!“虎毒还不食子呢,她可是你的外甥女,这样的事你也做得下去!要是小谢不来找我,你打算瞒我到几时!”

  “妈,妈哎!我、我冤枉啊!谢西然那么厉害我怎么敢告诉您!我要是告诉您,他肯定得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啊!疼疼疼!啊!”

  “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想着你自己,你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你给我滚出去!”

  江坤被江春娣挥着鸡毛掸子狠命地打,她满腔怒火刚好无处发泄,照着儿子就是一顿狠揍!

  江坤嗷嗷乱蹿,一边喊着冤枉一边往外躲,江春娣挂着围裙气势汹汹地追,直把儿子逼出了后门,后院是一个菜园,旁边还有邻居的猪圈,小径泥泞,水沟里翻腾着泥鳅,江坤脚底打滑,差点摔了个狗吃屎,他扒着毛坯墙起来,手上全是土灰,一抬头忽然愣住了!

  “……阿诺?!”

  江春娣追在他后头紧跟着愣住,隔壁后院那个穿着拖鞋和花蓝布睡衣的女人不是傅语诺是谁?

  只是她打扮粗糙,头发乱蓬蓬散在脑后,睡衣的裤脚都被洗得缩水褪色了,看起来邋遢得很。

  傅语诺正蹲在水洼边刷牙,迷迷糊糊地听见他们的叫声,一抬头!吐掉漱口水就往里屋躲。

  “阿诺!阿诺!你别跑嘿!”江坤从低矮的栅栏上翻过去追人。

  江春娣举着鸡毛掸子怔站着。

  原来傅语诺消失这么多天,没联系何筝没联系宋桀,哪里也找不着,是躲在了江家隔壁那个痴傻的姨婆家里。

  姨婆的儿女都搬到城里定居,几个星期才能回来一趟,她一日三餐在对门的表亲那里解决,平时都是一个人生活,傅语诺这几天就躲在她家里。

  一个寡居患病的老人,一个刻意躲藏的“逃犯”,难怪没有人能找到她。

  谢西然得了消息当天就赶回来,他被老太太赶走后其实并没有离远,一直就在县城里等着,本来就打算走攻坚战,只是想多给老太太一些时间。

  没想到这么快就二次见面。

  谢西然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西山泛红,月亮隐现在云后,许多户人家都悄悄闭了门。

  江坤不给他好脸色,别着手臂挡在家门口,一副不准进来的模样,“让开!”江春娣一声怒斥,把他提溜到了一边,江坤只好灰溜溜地利索滚了。

  前厅只剩江春娣和谢西然两个人,她的神情淡下来,外头风大,又是夜间,洋桐镇下起了今冬的首场雪,她却没有像往日那般过问衣食冷暖,只是让他进屋。

  “阿诺这几天一直住在她姨婆家,我带你去。”

  江春娣对谢西然从未如此客气疏离,十多年的雪中送炭,她早就把他当成姑爷,当成半个干儿子来疼爱,然而一夕事变,往日恩情就成了最扎人的那把刀,她还没缓过来。

  江春娣领着谢西然从后门出去,穿过后院,来到隔壁矮小灰败木门前,门口有一个土砌的水台,破旧,斑驳,缺把的水龙头边突兀地躺着一个与周边格格不入的银色手链。

  江春娣推开老木门,谢西然跟在后面矮身进去。

  屋内昏暗,潮气浓重,青苔爬上墙角,水龙头滴答滴答地轻响,中厅的蓄水池上浮着一个棕红色的水瓢,年岁可能比傅语诺还大。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馊臭味,那是屋外简陋的卫生间飘进来的气味。

  姨婆的老房子在这条街上都算差的,三层高,木质结构,上楼开灯得拉一条线闸,上世纪的古老设计。

  傅语诺就住在这里,她宁肯窝居在如此脏乱简陋的老房子里,也不愿意回去见他。

  江春娣走到楼梯口就停住了脚步:“……我不上去了,你上去找她吧,我就在楼下等着。”

  她没有资格,她是一位不合格的长辈,但话又说回来,事到如今,傅语诺的生活中还剩几位合格的长辈呢?

  江春娣说过,让傅语诺自己决定跟不跟他走,谁也不准勉强她。

  她忽然用力攥了攥谢西然的手,无尽意味从她那双粗糙如老树皮的手上传了过来,还带着温柔的热度,江春娣嘴唇一抖,眼底有泪光闪过,但她很快背过身去,只是这无意泄露的一瞬软弱,彼此都已知晓,她并没有责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