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发热想不出这慰问的举措,崔明智顿时放心,保证随后就到。
11点车行至莲花乡乡镇府,雨帘散做岚雾,蓊郁群山仿佛颜料未干的水彩画,散发着动人的柔情。
乡政府大门两侧多出了几顶绿色的军用帐篷,早上天降暴雨,乡长领人将示威老人们转移至屋内,对一些死活劝不动的只好搬出救灾用的帐篷供其躲避。
雨差不多停了,老人们走出帐篷,坐着小马扎聊天。帅宁在远处的车厢里观察,觉得他们个个像钓鱼台上的姜太公,安心定志。
这场利益的角力里,他们貌似不堪一击,实则拥有绝对胜算。当今社会弱肉强食,人们习惯依附强者,可又喜欢使用道德这一攻守兼备的利器。当强者与弱者触发矛盾,弱势方必然在舆论方面“得道多助”,围观群体也会立刻宣判对错,不分青红皂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帅宁不是双标党,能理解钉子户们抓机遇求富贵的心情。作为对手,若被他们逼上擂台,真会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因此就算面临再多挑衅,她也不会在拆迁事项上与之正面对峙。
思索中,挡风玻璃上啪地绽放出一朵硕大的泥花,作者是几米外的一伙小孩。她刚刚还见其中两个在帐篷里钻进钻出,定是钉子户家的子女。
这些淘气小鬼成功惹火她,怒腾腾开门下车逼近。
几个泥团组成欢迎倚仗,紧随她的三名保镖挺身封堵,并上前驱赶骂斥。
孩子们公然不惧,加劲发动攻势,一个男孩带头高喊:“就是他们想霸占我们的房子和地,打他们!”。
几个回合下来保镖们都成了泥人。
帅宁细看这帮小土匪,最大的也不超过八九岁,这么小的年纪哪懂爱恨情仇,肯定是大人教唆的。
她粗暴地推开陈杰冲到阵前,被一团黑泥击正中胸口,玉兰色的套装登时枯萎。
她不急着擦拭下巴上的泥点,猛冲上去抓住肇事的小男孩,提起来夹在咯吱窝下,吩咐陈杰去叫警察,随后揽着小孩直奔乡政府,
男孩像被老鹰捉住的小羊嘶叫乱挣,恐悚哭喊着:“奶奶!奶奶!”
他的奶奶就坐在帐篷外,刚才孙子合伙胡闹,她与同伴嬉笑看戏,这会儿慌忙赶来救护,呵斥帅宁放人。
帅宁厉色道:“你是他的家长?正好,跟我去里面评理!”
说着用空出的手抓住老太婆,不由分说地将祖孙俩拽进乡长办公室。
十几分钟后,吕所长来了,先站在门口向乡委书记牛宝河了解情况。
“刚才李凤花的孙子和一伙小鬼拿泥巴砸冠宇的人和车,宁总正好被他砸到,衣服全弄脏了,正找家长索赔呢。”
一般人为件衣服报警很荒唐,可帅宁不同,吕所长替李家心紧,问牛宝河:“宁总的衣服值多少钱?”
牛宝河苦脸摊手:“说是在范什么哲定做的,一套十七万,那衣服不能水洗,干洗又弄不干净,算报废了。”
“有发、票吗?”
“已经让人从上海寄过来了。”
“目击者呢?”
“人家的行车记录仪都拍下来了。”
吕所长咋舌:“李凤花的儿子赌钱把家里输得干干净净,卖了他们一家老小也赔不起啊。”
牛宝河双手拍腿:“可不是么,只怪他们没管好孩子,惹出这么大的祸来。您得帮忙调解啊。”
吕所长明白牛书记已调解失败,包袱全压到了自己身上,昨天被江桂芬殴打的伤还隐隐作痛,这才半天不到又摊上麻烦。乡上没什么大案要案,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案件也能要人老命。
所谓调解程序就是骂骂过错方,再劝劝受害者,以公正的姿态拉偏架,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帅宁不理会他的套路,悍然拒绝道:“吕所长,我有权维护自身的正当权益,您也有义务秉公执法,如果没有赔偿能力,损害他人财物后就能概不负责,那穷光蛋都可以去尽情打砸了,反正没钱赔,警察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吕所长苦笑,李凤花马上站起来跳脚,指着她泼骂:“大不了你杀了我这老太婆,为件衣服你逼死人命,黑心肠的财主婆,老天爷怎不收了你!”
帅宁斜眼看看正捧着手机录像的陈杰,恝然道:“都拍仔细了,回头出了事,就拿视频跟他们对质。”
牛宝河忙喝止李凤花:“你消停点吧,这事清清楚楚是你孙子闯的祸,就是闹到县里去你也不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