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那张浮肿松垮,口眼半张的死人脸,帅宁皱起眉头。
这老头儿牙齿稀疏,不见假牙,结合枯瘦的躯干和长满粗茧的手脚观察,定是个贫困农村人口。身上穿的紫色长袖T恤质地优良,不是名牌,但价格绝非当地穷人的消费水准,可能是有出息的子女孝敬的,也可能是偷来的。
在农村有点见识的人都挺难缠,假如这老头是个小偷,更教养不出品行端正的孩子,赶明家里人找上门来,必有一通折腾。
崔明智知道叶茹薇怕死人,来时有意挡在她跟前,中途发现她绕过自己不住垫脚朝死尸张望,回头问:“薇薇,你在看什么?”
叶茹薇双手捏在胸前,忍住胆怯说:“我觉得那大爷身上穿的衣服很眼熟。”
帅宁像雷达接收器般转向她:“叶工,你过来瞧瞧认不认识这人。”
叶茹薇斗胆靠近,颤颤地朝死者脸上瞄了两眼,摇头:“不认识。”,又马上补充:“但这衣服我认识。”
市面贩售的服装都是量产的,众人以为她看别人穿过,却听她道出惊人信息:“我有个高中同学在东兴开代工服装厂,上次去她家玩,她送了我几件打板淘汰的衣服,其中就有这件。”
打板服装数量稀少,不易遇上相同的,叶茹薇请求齐云等人扶起尸体,让她看看衣领里的标牌。
“Peckott L”
“没错,就是这件!”
叶茹薇不觉惊呼,经手过的衣物穿在了无名死尸身上,她的脊椎被无数寒流冲击,狠狠哆嗦一下。
齐云本就心发毛,被她的惊叫吓得手滑,失去支撑的尸体倒向灵床外侧。身处另一方的工头急忙抓扯,一把撕开了T恤领口,死者被固定住,整个右肩裸露出来,上面呈现巴掌大的紫红色斑块,这特殊景象首先撩起帅宁警觉。
据工地人说,傍晚7点收工时,蓄水池还未见异样,初步判断老人是在8点左右跌进池里的,距现在不到两小时,按道理不该这么快出现尸斑。
“快,脱了他的衣服,看他身上是什么情形。”
这行为对死者不敬,迷信的工头和工人不敢从命,齐云也只会干瞪眼。
帅宁急躁,亲自上去动手,命崔明智协助。
凤凰男也怕这个,为尽忠职守,豁出胆子帮她架住潮湿冰冷的死尸,帅宁从提包里取出一把弹、簧、刀割开T恤,几秒钟后死者后背上的大块尸斑也暴露出来。
“这人死了至少4小时,死在别的地方,不是在我们这儿淹死的。”
帅宁用消毒纸巾擦拭双手,伸出脚尖撩了撩地上的破T恤,问叶茹薇:“你说你朋友送了你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那衣服现在在什么地方?”
叶茹薇设想这桩死亡事件的内幕,如同观看无剧透恐怖片,面上也泛起尸白。
“上次我送祝奇伟的父亲去省医院复查,看他身上的衣服很旧了,刚好我同学给了我这件衣服,我看合他的尺码,就转送给他了。”
几个月前帅宁资助饱受皮发达迫害的白莲村乡村教师祝奇伟治疗其瘫痪的老父,将任务委派叶茹薇执行。
祝老汉在A省省医院就医,病情大为好转,出院后每月还需前往医院复查,也都是叶茹薇安排接待,如今已与他们亲如一家。
帅宁二话不说,让她和崔明智去白莲村接祝奇伟。公路翻修后,此去白莲村乘车大约20分钟,不到半小时崔明智打来电话,说他们正载着祝奇伟返程,且已通过他查明死者身份。
“祝老师说那老大爷姓丁,是白莲村的孤寡老人,病了很久,临死这几天都由他照应。今天下午5点多在家断气了,当时祝老师也在场,回家去取了些东西,再到丁家尸体就不见了。”
推测无误,尸体果真是被人转移到工地的,可惜蓄水池边没装摄像头,罪犯或许事先踩过点,专门选择这块盲区弃尸。
齐云和工头惊疑议论,随即听老板做出解答。
“这是栽赃陷害,不然荒郊野岭哪儿抛尸不好,干嘛非得扔到我们的地盘上来?他们想让外界以为工地死了人,顾客们听了忌讳,就不会来买房子了。”
这损招也只有农村的愚民想得出,她轻松圈定嫌疑人,进而追索他们的全盘计划,等祝奇伟来对过口供,多半就能水落石出。
“齐经理,你快去找件衣服给这大爷穿上,祝奇伟就快到了,让他看到我们扒了熟人的衣服,还让他光着身子,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