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妈迈着小碎步从后面赶来,站在谢运身后,对着那山野匪子作了一揖,从袖子里拿出一叠田契地契,就要递上去。
只见马上那人一扬鞭,出手又恨又准,王妈妈手中契据便一下自应声落地。
王妈妈登时吓得坐在几步,头上钗环首饰也摇摇欲坠,脸上尽是惊恐的神色,颤抖着伸出手,手上一血痕,狰狞地裂开。
谢运见况,一个激灵跪在地上,使劲磕头。
王茹见到自己母亲受此侮辱,扶起王妈妈,站到王妈妈身前,用身体护住,正想破口大骂:“你……”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妈妈拽到身后。
那人呵一声,语气慵懒,慢悠悠道:“此地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王妈妈僵硬着脸,弯着身子赔笑,“是是是,爷?你想要什么尽管说一声,奇异珍宝稀世珍玩?”
王茹暗暗骂道:“我呸,怎么就是你开你栽了。”
后面小厮小声提醒:“这地方还真是他开的,树爷的确是他栽的……”
王茹挽了圈袖子,朝地上啐一口,一脸不屑,“这人谁啊?”
“那可是郢水虎崖山上大当家耿易,只手遮天,黑白通吃,不管是豪绅还是士官想要过这条路就得要按照他的规矩来,但这人却从不拦平民百姓的路,是个有讲究有手腕的狠角色。”
耿易扬鞭一指,目光直勾勾盯着他们身后的大红花轿。
谢运连声应道,连忙让人把新娘子带下来。
“爷,轿子您拿去吧。”
耿易挑眉不语。
旁边身着深灰布衣,手腕处层层绑起,浓密三角眉间敛着愠气,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当家的说你那轿子里的可人呢!谁要你的破轿子。”
王妈妈看向谢运,面露难色。
“爷,您看这不太好吧?”
“什么不太好?要命要人?”
谢运磕绊地说:“自然是要命。”随即压低身子,面向身后,手起高落,登时一群人从队伍中跳起,各个手持刀棍剑戟,面露凶相,朝着耿易他们张牙舞爪。
一下场面混乱如斯,人踩人,人抢人,人杀人。
耿易唏嘘一声,神情慵懒,“小四。”身边身着灰衣的男子将先前来时在路上捡的树枝递给耿易。
耿易低头一看,恨铁不成钢地在小四头上敲了一下,“成吧,今天是你的爷大喜日子,是不宜见血,小四!赏!”
那人闻声,哈哈大笑,有人高声挑衅:“听闻耿当家的狂妄至极,今日一见,不过是个嫰书生的胡言乱语罢了。”
耿易看向说话人,阴冷一笑:“胡你大爷。”
那人恼羞成怒,一声令下,全部冲向耿易。
耿易举起树枝,勒马高跳,“耿家寨听令!”
“在!”
“全部打趴!”
听着轿外的厮打声,苏七七苦笑,自小她便一直被人人喊打,就连总镖头也是碍于袁之微的威胁,只能暗中接济,还从未有过今日这样争抢她的局面。
渐渐轿外无声,苏七七使劲撞动轿子,视线被盖头挡住,感官比平常更加灵敏,电光火石间,她立马安静下来,有人正靠近她,苏七七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那人在她面前站定,苏七七低头看到一双青缎黑底靴,做工之讲究,沉稳而干练。
苏七七屏气敛声。
那人俯身,将她抱起,隔着盖头对她说:“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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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七七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她生活在一个世外桃源,那里没有纷争,没有吵闹,没有讽刺,没有嘲笑,没有饥饿,没有风餐露宿,在那里她第一次看到了自己放肆开怀的笑容。忽然间,天崩地裂,她眼睁睁地看着张成业死在她面前,面色狰狞,全身散发着焦味,她哭着跑过去,跪在张成业面前,不断朝地上磕头,眼泪浸湿了面前的土地。
“张叔……张叔……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耿易坐在床边,苏七七额头不断向外渗着汗,嘴里不停在道歉,耿易拿来一块毛巾,细心擦拭着,剑眉如刀刃般锋利充满棱角,此刻却不规则地紧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