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丢脸。
青春期的她都想掘地三尺把自己给埋了。后面的内容许笑听不进去,蹲在树下生闷气。
外婆年纪那么大,带不了弟弟,她为什么不自己来。
班主任的讲话前后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弟弟也哭累了在外婆怀里睡着。
散会以后家长们蜂拥而出,外婆到一旁的小树下找到闷闷不乐的许笑。
“她又不上班,为什么不来开会?”许笑痛苦地质问。
外婆用小手帕抹掉弟弟头上的汗,支支吾吾说:“你妈妈她来不了……”
“她在哪儿?”
“唉,医院里,她怕你担心,没跟你说。”外婆显然不想提这件事,说话如同打太极。
“她病了?”这句话问得很不自然,许笑感到愧疚,自己好久没回家,她病了都不知道。
外婆黑黑的脸憋红了,小声说:“哎哟,别问了,她在三医院住院部,我带你去。不管看到什么你都别说出去,说出去丢人!”
许笑听得稀里糊涂,坐在公交车上一路乱想。难道妈妈又怀孕了?不会是得了绝症吧,不可能,以前身体挺好的啊……
医院充满消毒水的气味,床位紧张,一些病人睡在走廊搭的临时床位上,来看病人和照顾病人的人络绎不绝。
电梯停在九楼,许笑跟着外婆走到普通病房9033外停下。
房门关着,旁边走开一个中年医生,日常来巡房,开门时多嘴问了句:“你们是向歌的亲属?”
外婆抱着弟弟没说话,警惕地看着他,许笑回答:“是的。”
医生将推开条缝的门关上,说:“借一步说话。”
“好。”
许笑跟着他往人少的地方走,回头一看,外婆一直在跟她摆手让她别去。她心里七上八下,和医生一前一后走到紧急通道处。
医生拿出一只烟放在嘴边,也不点燃,说:“咳,那个,你是她的女儿吧?”
“是的。”许笑干干地说。
“其实这种事不属于我们医生管理的范畴,但是说句良心话,家暴这种事情不能纵容。”医生取下烟,靠在窗边,拿着烟把玩,“你们既然是她的家人,总要做点什么吧。”
家暴?这仿佛一记闷棍敲在许笑的头上。许笑毫不知情,她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
“医生,我……我不知道家暴的事情。”
医生一愣,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她,说:“你们一家人难道没人发现吗?未免对她太缺少关怀了吧,她至少遭受三个月以上的暴力殴打了,这次肋骨断了三根,脾脏受损内出血才被送到这里来。”
怎么会,谁做的?
十三岁的许笑反应不过来,她已经完全懵了,只能一个劲说“对不起。”
“别跟我说,要说去跟你妈妈说。”
医生收起烟,匆匆离开。
许笑站在那里很久不能挪动。外婆悄悄跟来,拉住她的手问:“医生跟你说什么了?”
“我妈到底是被谁打的?”
“你说这个做什么嘛,你跟外婆说,医生到底跟你说了啥?”外婆拽着她的手,急切地问。
许笑拉住她的手腕,大声质问:“外婆你跟我说我妈是不是刘芥打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想来想去,她只能想到是继父动的手。
“哎哟,要命了啊,你小声点啦~”外婆忙来捂她的嘴,手上劲大了,捏疼了怀里的孩子。
外婆边哄孩子边在许笑的逼迫下,一点点说出事情真相。
幸福的生活需要经营,在08年那场金融危机之后苦苦支撑五年,继父刘芥的公司只能宣告破产,他四处找工作,屡屡碰壁。
绝望之时,朋友都离他而去,只有家人和收藏的酒陪着他。他开始酗酒,将拳头伸向家人,一拳一脚,踢碎原本幸福的家。
终于,这次把人送进了医院。刘芥清醒以后很后悔自己动手,跪在向歌床前骂自己是“畜生”,扇自己耳光,还承诺一定戒酒。多么似曾相识的画面啊。
病床上憔悴的向歌疼得哭了,身上疼,心里也疼,她想到了孩子,最终还是原谅了他。
许笑听完,心底发凉,感到一股深深的悲哀。
替一直在追求幸福的向歌悲哀,替一直宽容忍让的自己悲哀,替思想封化的外婆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