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吐出了一口气,徐徐的闭合起眼睛。
「不──」我痛极吼道。
紫英琼萼,名向葩经托。比似红颜多命薄,休怨朝开暮落。花奴羯鼓无双,唐宫夏日初长。曾傍研光绍帽,舞残一曲山香。(清叶申昔《清平乐?木槿》)
木槿花朝发暮落,落了再开,花开更豔,日日不绝。可是人呢?人死了以后,还賸下什麽呢?什麽都没有了,真的什麽都没有了……尔时的执着,贪嗔痴恨,到头原是一场空。刹那芳华,雪泥鸿爪,尽皆化作阳光下的泡沫。
微光透过朱窗射到屋子的深处,无限延长了两道阴暗的影子,一坐一卧,一生一死,却都像是霜披雪盖的石像般,纹丝未动,凄凄惨惨戚戚。
嫣明,妳知道麽,其实我真很佩服妳为所爱之人义无反顾勇往直前的勇气。
漆黑的浪头翻涌,一浪接着一浪要将我击倒吞噬,无助的置身于潮浪裡,随起随伏,浑身的湿冷渗彻心间,似有隻寒冰的手紧扼着我的颈喉,我无法呼吸。事情发生得太快,现实残酷如斯,我几乎要以为这一切都只是场梦……
三爷去了,嫣明也不在了,可明明那个最该死之人,一直是我!一直是我!
辜祉祈,你的皇弟死了,你要杀人填命,便冲我而来,偏偏你千不该,万不该地把嫣明也捲进我们的漩涡中。她只是想帮我而已,若果不是我一直心软仁慈,她便不用铤而走险来到你身边,她可以不用死的……
我不能再让无辜的人牺牲,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一个定夺,一个了结。
第94章 一念成魔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叶残花飞岸,御沟之上载着一隻一隻的白色纸船,乍看来就像水面绽着朵朵白荷,无情的流水,却不曾为谁驻足过片刻。每艘船儿,循各自的轨迹和速度,将人间世上浓烈的思念渡往彼岸。而更多的纸船,逐渐摺叠成形,自我置身的所在扩散,随着流波时聚时分,慢慢的飘遥不见。
「去吧,不要回头,宫外才是妳一直心繫着,能够让妳随心逍遥的地方。嫣明,今生无缘,来世,我们再做一对真正的亲姐妹……」
又叠了一隻纸船,置在水中,漫向远方,寄予我最深的祝福。
背后有不至于一双的偷窥目光,我知道,他们是受辜祉祈的差遣而来的。自从嫣明死后,我便感觉到周遭多了许多紧盯着我的眼睛,我的一举一动,全都暴露在有心人的监控之中,想与宫外的皇兄联繫,实在是难上加难。
「娘娘,您的帕子捡到了!」沐岚自下游的方向欢天喜地的奔跑过来,手上抓着一方素色丝帕。「奴婢看到帕子的时候,已随水飘出了皇宫,正巧卡在水边的芦苇丛裡,幸亏守门的侍卫大哥人好,替奴婢把帕子捡回来哪。」
我微一颔首,接过帕子,道:「都在这儿待了一整个上午了,回去吧。」
沐岚把东西收拾妥当,搀着我回容华宫去。此时肚子已是隆得高高的,算来还有两个月左右便将临盘,我走得很慢很慢,每踏出一步皆是小心翼翼。
璎珞步摇迤逦,断钗残粉伤隻影。
不想可知,在我的身后,那些奉命监察我的密卫们,此刻正忙于将水裡飘散的纸船一隻不漏的捞回岸上,想从上面找出不寻常的地方,掌握我和宫外接头人通讯的蛛丝马迹。我垂首抿了一下唇瓣,完美的扮演着不知情者的角色。
回到容华宫,我对沐岚说我累了要午憩一下,三言两语把她打发掉,便把自己关进房间。那块半湿的帕子,如今正被我摊展在烛灯之上,仔细反覆的烘乾着。
方才我故意失手掉到水中的丝帕,早就随水飘走了,此刻手中的这块帕子,是宫外的接头人偷龙转凤佈置下来的,内含皇兄给我的密讯。没错,在外边待了老半天,我可没有白坐,我故意藉放纸船凭弔嫣明之举,误导那些自以为聪明的觊觎者。而事实上,真正的秘密并不在那儿,他们查找的方向都错了──那些的确只是以普通纸笺摺成的纸船,只是我用来掩人耳目的「装饰」罢了,任他们用尽办法搞尽脑汁,都不可能从中获得什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