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就是皇帝,辜祉祈一口气说完,也不管任何人的意愿,就将事情这样定了下来。
辜祉轩的脸色很难看,却只能无奈地发出一声轻歎。「臣弟遵命,望皇上万事小心为上,早去早回。」
顽皮的清风自窗櫺吹进,宛若精灵起舞,拂过了一室子的闷沉气氛,也撩起了桉上那幅似乎是从石碑上拓印下来的纸字:
「阶下囚当无道君,天怒人怨异象频。合浦珠还终有日,洗劫解厄风云生。」
这几句似诗非诗,谜语般的歌谣,就是让辜祉祈雷霆大怒的源头了吗?阶下囚当无道君,是什麽意思呢?
第14章 稚子谁怜
马蹄轻扬,花,零落成泥辗作尘。
看着马车驶出了皇宫,再驶出了旭城,马蹄轻快如飞,我的心也是前所未有的酣畅舒坦。
天,蓝得像用水洗拭过一样;云,轻得像是春蚕的吐丝;草,香喷喷的像是闭上眼都会嗅到阳光清爽的气息。
我开心极了,几乎要忍不住对住眼前这片青山绿水大叫出声。
「出一趟宫门,有让你这麽高兴麽?」辜祉祈侧目望来,看着我眉飞色舞的样子,耀了整间车厢。
我摸了摸自己早已笑弯了的嘴角,再摸上眼眉,彷彿连每一根眉毛也沾上了笑意,什麽叫「喜上眉梢」,原来是这个意思。
「皇上难道不觉得,这郊外的风特别的舒爽,空气也特别的清新?」
「朕带你出来,好像不是为了游山玩水。」一桶冷水兜头淋下,泼得我浑身湿。
「微臣忘形了,望皇上见谅。」哼,养在深宫之人,应该更多出来走走,这样心胸才会变得开阔。
我嘴上虚应,眼光从车窗移开,落回锦帐流苏的豪华马车之中。
皇帝出宫之事,一直低调而行,朝臣皆以为皇上抱恙在身未能上朝,就连我亦只告诉茗烟、沐岚两个丫头,我将会离宫云游修行一段时间。为免引人注目,皇上刻意打扮成到处游乐的富家子弟,身边亦只带了两个乔装成随从的御前侍卫,不过以他们的身手和武功,以一敌百想也不是难事。
直到此刻,我还是想不通,为什麽我会把自己搞得像个唯唯诺诺的跟班一样。说要离宫到锦阳体察民情的是他,说不能多带人手避免打草惊蛇的也是他……对,皇帝是天,无人能够逆天而行,可为什麽倒楣的人是我?什麽断碑出土、谣言四起与我何干?
我坐在铺着软垫的坐榻上百无聊赖的,马车裡的气氛静得怪异,只有外边那轻快规律的鸾铃声,和车轮辚辚转动的声音。
马车驶上了乡间的路上,两边是小桥流水人家,还有绿油油的庄稼。农人们躬耕田亩,与世无争,不远处的农舍炊烟嫋绕,柴门犬吠,一派太平盛世的世外桃源景象。
行行重行行,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
「皇上,天色将暮,要在前面的小镇留宿一晚吗?」
终于,负责驭车的献果,从珍珠玉帘后探出头来。
辜祉祈「嗯」了声,车子缓缓往镇口驶去,车后跟着一路上殿后保护马车安全的运粮。
小镇叫桐溪,不大,却很热闹。
宽阔洁淨的青石板路之上,是各式有趣的小摊档,有卖新鲜的瓜果、热腾腾的蒸包、让人眼花撩乱的零嘴糕点,也有姑娘家喜爱的胭脂水粉、丝绢团扇。
耳边,充斥着档贩落力吆喝叫卖的声音,大家都想要在日薄西山前把手头上的商品推销出去,挣最后一枚铜钱,赶回家和妻儿共聚天伦。
暗紫狂狷,梨白纤秀。
一紫一白两道身影走在前,献果和运粮在后牵着马、顾着车,亦步亦趋,却始终维持着一小段距离。
辜祉祈一袭金枫滚边的墨紫色长褂绸衣,把他的身影衬托得更是刚韧伟岸。黑如乌羽的髮尽皆梳到脑后,以一枚金刚束髮环绾住,露出宽广光洁的额头,几绺不驯的髮丝垂落额际,更显出他轩眉挺鼻、玉貌临风。即使没有了盈身的龙袍金冠,仍难掩他一身皇者天成、超群拔萃的气势,加上那出色不凡的俊厉仪表,让他走在人群中仍是光芒万丈,直教人不敢逼视。
而我,仍是那一身乾淨得不染纤尘的轻雅白袍,跟在高大的他身边,所到之处,人潮都主动让出一条路来。
霍地,左侧传来杂乱的吵嚷。
「这次还不让老子逮到你?!」
「好痛,放手!放手!」
「小鬼,老子的东西是你能偷的吗?现在就跟我到官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