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上花_作者:夏梨亚(64)

2019-04-13 夏梨亚 虐恋

  「此言当真?」

  拓跋顃的表情不可不为之惊喜,如兽的绿眸瞬时被燃亮了起来。

  辜祉祈冷眼扫过太后,神情如那盘古初开以来万年不变的寒冰。

  三爷一直没说话,只用无法谅解的眼神望着我。在场其他的人,看到皇上玄铁般的面色,更是噤若寒蝉,只敢静观其变。

  太后再次启唇,打破了长寂的沉默:「斯夷乃西北诸国之首,八王子又是众位王子当中最得斯夷国王器重之人,永宸若能以王子为夫婿,哀家便放心,也是无求了。况且,龙元和斯夷一旦结为秦晋之好,关係亲密,以后互相照应,但凡一国有事,另一国必出手相助,自不怕恶贼作乱。王子既长途跋涉来到旭城参加皇上的大婚,可想双喜临门,将如此喜讯带回给斯夷王?」

  宇文太后,原来这就是妳最终目的。

  谜雾终于被拨了开来,多日不解的疑团亦得到答桉。我就知道,认我为公主的事并不简单,她一定另有后着,只是千迴百想,却怎麽也料不到面前会是一盘和亲的棋局。太后这招一石而二鸟,不但摒除去身边的心头患,又能获得斯夷在军事上无条件的支持,解决龙元当今的内部危机。心计之周密,手段之狠辣,我无法不歎为观止。

  从来美人如蛇蝎,在禁宫这美人堆中的胜出者,果然是蛇蝎之王。

  闭了闭眼,此刻我的神思极乱。

  「本王子得娶公主为娇妻,与龙元永结姻亲,此生于愿足矣。」拓跋顃马上站了起身,以中原礼数朝太后、皇上深深一躬。

  「且慢!」

  低沉阴騺的声音震动着我的耳膜,我抬头,看着高位上的辜祉祈,流动他四周的空气早已凝结成冰点。「朕还没有答应这门亲事。」

  「此乃哀家的赐婚,皇帝毋庸置言。」太后满意的笑容有点儿挂不住了。

  「洛国师为朕的臣子,朕为何不能理?」

  「联姻并非朝堂政事,皇帝无须插手。况哀家主意已定,金口既开,恕难更改。」

  「朕是一国之君,关乎两国间之事,朕就有权过问。母后自作主张,是不把朕放在眼内吗?」

  「皇上日夜操劳国事,哀家只是想替皇上分忧。」

  「母后倘若不多管闲事,朝廷内外自必海晏河清,朕更高兴。」

  「皇上……」

  两人语气渐重,圣上和太后当着外宾面前爆发激烈的口舌之争,众人皆不知所措,后宫妃嫔、文臣武将,数之不尽的埋怨目光几乎要将我烧得体无完肤。

  手臂垂于身侧,五指抓绉了裙裾,心裡不断地想:难道我就只能被动的接受别人为我定下的命运麽?

  洛言夕,妳是从什麽时候变得如此窝囊,从前那个荡漾山水随心所欲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那些锋利的稜角和坚硬的倒刺呢,都被这座皇宫给磨蚀殆尽了吗?失去了赖以生存的骄傲和尊严,这徒具空壳没有灵魂的身躯,还会是我吗?

  当一身素衣不再雪白,我注定了要被沾染上其他颜色,套在身上精巧无比的刺绣丝裙,骤眼看如同光环冠冕,实际却是没法挣脱的枷锁桎梏,眼下这个无计可施的我,真是悲哀得可笑。

  「启禀皇上,启禀太后,既然八王子将会留到立后大典结束后方才离开旭都,两国联婚之事不如先暂且搁下,留待之后从长计议?」

  宇文塱排众而出,拱手说道。身为太后长兄、龙元相国的他,总算是勉强压下两方的争议。

  之后的宴会上,人人如坐针毡,最后草草收场。

  侍女把拓跋顃带下去休息,辜祉祈和太后亦怏怏拂袖离席回宫,我待不下去了,甫走出朱雀厅,却被不知从那裡鑽出来的运粮挡在跟前。

  「牛兄,你这是要拦我麽?」我的情绪濒临临界点,没办法再和颜悦色,笑脸迎人。

  「运粮乃奉皇上之命,请国师大人移玉。」

  承熙宫内,到处都已张灯结綵,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庭院中粗壮的树干用红绸锦缎围绕着,再绑上金带,连满圃的赭菊也似是收到了喜讯,恣情地舒展胭脂色的明丽细瓣,吐蕊释香。一张又一张豔红得刺眼的双「囍」,贴满了门边窗上,地上铺着一幅长长直抵新房的彤红地毯,四周洋溢住一片喜庆洋洋之色,可见内侍们已为不久后的皇上大婚做好了准备。

  我被带到一所偏居,佈置精緻华丽的居室入面有床有几有椅,就是毫无人气,我想,这儿应是千门万户的承熙宫内最偏僻的一处。我坐立难安,在空偌的房裡不住徘徊,不知自己会等来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