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裡将是狗儿埋骨之地。
我一面掘着土,一面止不住的掉泪,泪洒到泥土中,却滋润不了我愧疚枯竭的心灵。
「妳不会是在学人家葬花吧?」
轻快的调子随微凉夜风飘来,我忙用袖子拭乾眼泪,抬起头,意想不到的看见一张俊美如画的脸。
「你怎麽在这儿?」哀哀怨怨的鹿眸,望着缓缓步近的辜祉祈。向来特立独行的他,眼底始终藏着一抹浅浅的孤寒,今晚更是明显,彷彿连周身都笼罩在一层遗世所遗的影子下。
是因为被自己的父皇摒弃在这裡麽?是因为思念着那片无法踏足的遥远国土麽?
他耸了耸肩,没有回答。「骄傲的尔雅公主,竟然偷偷的躲在这地方哭。」
「你在说什麽鬼话?」我横了他一眼,却忍不住举起袖子再抹一下脸庞,欲盖弥彰就是这麽的一回事。
他嗤笑了一声,修长的食指示意着自个儿的左脸。
我一把擦了擦左边面腮,当无事发生。
他又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右眼之下,鼻翼附近的位置。
我忙伸手去抹。
「好了,此刻彻彻底底像是一隻小花猫了。」他不曾费劲憋住上扬的嘴角,染着笑意的眼眉如夜风清爽。
我愣了一下,看看一双沾满泥土、髒兮兮的小手,方才明白过来。
脸红得像关公,娇叱欲待出口,却见他蹲下身来,拿起花锄接替我未完的工作,说话梗在喉头,差点呛着。
「以妳这样的进度,明朝太阳昇起来妳还在这边跟泥土培养感情。」他掘土的动作比我神速得多,转眼间脚边已经出现了一座小山丘。
生得高果然力气大,我打从明天起也要加餐,把自己养得壮壮的。摁压着锄泥锄得快抽筋的手臂,我暗暗想。
「妳想埋的匣子裡面装什麽?」他漫不经心的问。
「我养的小狗,牠死了。」粉唇一扁,我又想哭了。
「宫裡可以养小动物吗?」
「我在大街上捡的。」
「妳出宫了?」
「嗯,偷偷的,就是那天。」指的是他帮我拦住皇兄的那天。
他默默地挑了下眉头,有些什麽表情在面上一瞬即逝。
想起了什麽,我又道:「你不可以告诉别人啊!」
「要的话我当场就揭穿妳了。」他抛下锄子。「好了,这洞挖得差不多了,落葬仪式可开始了。」
什麽嘛,我心裡嘀咕,小心地虔诚地捧起匣子,放进坑洞裡,再掬起一把又一把和着细碎紫花瓣的芳香泥土,洒在匣盖上。
漫天飞瓣散下,落在我的胸前衣襟,映着紫玉坠相若的颜色,似在同悼着这曾经在我心头划下痕迹的小生命。
安息吧,小狗儿,原谅我只能为你做一个无碑的墓了。
「好了,可以睡一觉好的了。」他伸了个懒腰,斜眼瞄见我不太自然的揉着泥手。对喜欢洁淨的我来说,连指甲缝都藏着泥垢实在是一件无法忍受的事情。「要淨手麽?」
我眼巴巴的看着他。离这儿最近的地方是……
「来我那边吧。」他澹然道,迈步向擎宇居走去。
我永远都无法忘记,紫藤雨下,遍地银霜,那一双含着浅浅嘲讽,却温柔清澈的闪黑眼睛。
先前那「以来都不要再理搭他,也不再踏足擎宇居一步,管他是被父皇丢到战场当炮灰或是剁烂喂狗」的誓言……唔,好吧,算是我食言而肥好了。
第48章 别有居心
展臂、旋转、腾跳、落地……一气呵成的动作,俐落流丽,身盈如燕,宛在水中作舞。罗袂轻飘,翠环微响,举手投足都是极致的美。
这一支凌波舞,请来紫檀国中最好的舞师教授,我已苦苦练习了月馀,准备在父皇大寿当日殿前献舞,博取君王一粲。
正自接过荳娘递来的绢帕,拂落香汗如雨,几声清脆的拍掌声蓦然自身后响起。
「祉祈哥哥!」
我回头见到来人,飞身相迎,像隻欢喜拍翼的彩雀儿。「你什麽时候来的?」
「不迟不早,刚好有缘目睹最精彩的一幕,终才明白为何外间常言道,尔雅公主文武全才,深得父皇母后欢心。」他微微一晒,示意身后捧着一叠书册的李寿公公随荳娘将书放到屋子裡。
「还书的小事情,吩咐其他人就行了,祉祈哥哥何必专程跑这一趟?」话是这麽说,可能够见他一面,我还是难掩心头莫名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