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半眯起眸,直勾勾盯着我的脸看,却找不出半丝说谎的心虚神情,利眸一射,望向了默然站着良久的辜祉祈。
「龙元皇子,朕警告你,不管你想利用尔雅做些什麽,都最好收回你的心思,安守本份当你的质子,否则你就是破坏紫檀龙元两国之间互相信任关係的元凶。人来!将他押回擎宇居裡去,派一百禁卫军日夜驻守监视,不得他跟外间有任何联络。」
此举形同软禁,四个侍卫听令上前,不再客气地扣住他的两边肩胛。
「放手!」他怒目而视,甩开侍卫们的手。
「啪」的一声,李寿竟勐地绷开了绳索。「不得无礼,皇子殿下岂是你们这些髒手能碰的?」他化手成爪,白气腾腾的手掌心显示出高深的内劲和武学修为。
其实,他根本不把身上缚绳放在眼内吧,只是见主子被抓,再没法静观其变。
「李寿!」辜祉祈喝止了他的出手,「我自己会走。」
整了整被抓鬆的衣领,他回首匆匆望了我一眼,在侍卫前后包夹下,昂首阔步踏出屋子。
那一瞥,包含了万语千言,尽化在不言之中。
元宵之夜的风暴很快过去,可是父皇对我的禁足令一直没有解除,祉祈哥哥亦被囚困在擎宇居之内,我们再也没法相见。
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觉得这巍峨皇宫就好像是一个樊篱,锁住了所有的自由,锁住了每个人一颗渴望飞翔的心。
冰雪褪去,转眼春回大地,草薰水暖,万物甦醒。芊园又恢复了碧湖红花,相映成趣的秀丽景致。
昏昏沉沉的看着头顶的柳条嫩芽初发,慢慢长成一片柳浪笼烟,春意盎然。我却只觉得整个人犹自停留在寒冬腊月天,恹恹的没一点动力。
「公主,沉小姐求见。」荳娘走过来禀报。
推开书册,我从榻上起身,看见了娉娉婷婷步至柳树下的嫣明,一身紫色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远。
「看妳还窝在这儿悠闲的看着书,似乎还未知道一件事情。」
她的眉梢眼底稀罕的堆叠着千层凝愁,这样的神色让我心头昇起一份被大石压住的窒息感。「嫣明,有什麽事?」
「紫檀和龙元,又再开战了。」
我一惊,脑袋裡划过电闪雷鸣。
「我听到爹跟其他大臣议事说,朝廷一直暗中留意,停战的这一载裡,龙元国表面休养生息,暗地却是蠢蠢欲动,秣马厉兵,没一刻停过,只是想不到这麽快便有所行动,大胆侵犯边境四郡。」
十指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的肉,沁出点点殷红。战火又起,大地要再一次经历生灵涂炭、尸横遍野的劫难了麽?两国相伐,永无止境,为什麽大家就不能和平共处,一定要分出谁成谁负,一定要归由一方来统一?
内心翻腾,可我身为紫檀公主,必须收起那妇人之仁,一心一意祈求紫檀获胜。
「现在是什麽样的状况了,哪一方佔上风了?」
「暂时仍是未知之数。听闻龙元皇帝派出了手下最精锐的皇家部队,六十万雄狮大军压境,声势浩大,连他们的二皇子亦自动请缨,披挂上阵,似乎对今次战事胸有成竹。不过我们亦有镇国大将军,率领麾下勐将十二员,骠骑八十万,正赶赴边关严阵以待。」
心中蓦地一滞,我怎能忘了,祉祈哥哥正身处皇宫之中,龙元宣战,莫非已经不顾他们皇子的死活了麽?他们已经放弃了祉祈哥哥了麽?
「小跳豆,妳去擎宇居一逛,看看此时那边的情况如何。」
荳娘捎来的消息,擎宇居从外间看来一片平静,还未见有任何风吹草动,只是驻守的禁卫陡增一倍,任何人走近方圆百尺范围,皆需接受仔细盘查。
看来祉祈哥哥暂时还是安全的,我思忖。
前线军情如雪片不曾间断地飞至宫中。
三月上旬,龙元二皇子挥军横渡黄河,我军节节败退,龙元军直逼邙山脚下。
三月下旬,敌军攻破洛阳,镇国将军大败,直退至洛水。
四月,龙元势如破竹,我军士气越趋低落,民心思变,敌人所到之处,守城将领竟不战而降,主动大开城门迎接。
六月,东陵之役,龙元坑杀紫檀将士八千馀人,举国震怒。
国势岌岌可危,宫中人心惶惶,笼罩起一片愁云惨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