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伫立在楼底下，听见这读书声，忽然记起了一些事情，他忙往最西边走。
如果他没记错，西边的墙根应该有一排矮房，矮房旁边好像还有一棵老槐树。
傅斯年按着记忆里的方向走过去，到了西边的墙根，只看见墙根底下堆着一堆乌黑的残砖，唯有那棵老槐树还在那里。
他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那些乌黑的残砖倒退成一排矮房，一个浑身是土的小女孩儿从窗户里爬出来，看见他的时候，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特别黑。
那时候傅斯年跟着剧组到了乐昌附近，听剧组里工作人员说这边有个孤儿院，便跟助理买了些东西过来看望。看过那些小孩子之后，他一个人在后面随意走走，没想到遇见单独的一个小女孩儿。
他想也没想，把手里没发完的糖果递给了她。
小女孩儿没接，又圆又大的黑眼睛戒备地看着他。
傅斯年蹲在她身边，把糖纸剥了，自己先吃了一个，然后又剥了一个，小女孩儿才接了，慢慢放进嘴里。
一边咀嚼，一边拿乌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他当时以为小女孩儿不会说话，细细看她的时候看见她眼睛底下一圈的黑眼眶。
他想象不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怎么黑眼圈比他这个天天熬夜的演员还重，便牵着她的手带她去休息。
他伸出手，小女孩看了他好几眼，慢慢伸出灰溜溜的小手，抓住了他的小拇指。
说是他带着小女孩儿，其实是小女孩儿自己找到的房间，看到床，眼睛直溜溜地，蹭蹭地爬到床上，没用一秒钟就睡着了……
傅斯年忽然觉得胸口好像被一根针扎了一下。
如果当时他没有立刻跟着助理离开，而是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是不是就能发现小女孩儿的异样？
“秦禾。”
不远处传来陌生的声音。
傅斯年猛然回神，转头看见了秦禾的背影，身旁还有一位中年女人，两人正说着什么，从新建的楼房拐角走出来。他没来得及细想，快步走到了老槐树的后面。
两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个陌生的声音还在说：“我照顾孩子们肯定没有问题，但这新建孤儿院的事我实在是做不来。”
“蒋姨，你放心，这几座新建的楼房不用你管，荣丰集团会派人来监工。”
“那就好！”顿了一顿，蒋姨又说：“秦禾，你怎么停下来了？”
秦禾站在西墙根，蹲下身，伸手摸了下黑乎乎的残砖，手指刚碰到，被蒋姨拉了回来，她说：“你摸它干嘛？怪脏的！”
秦禾悻悻地看眼指尖上染到的黑灰，说道：“这一排矮房烧了有些年头了。”
“是啊！”蒋姨感慨道：“说来也怪，晚上莫名其妙着了火，把这么几间矮房烧的个干干净净！我们往前走吧，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地方安全措施要做的。”
“好。”
秦禾应了一声，跟着蒋姨走过老槐树。
从老槐树边走过的时候，她顿了一顿，朝老槐树后面看了眼。
傅斯年闭目贴着树干，等脚步声走远了，他才睁开眼睛，再看到黑乎乎的墙根，禁不住拧了下眉。
秦禾跟着蒋姨将孤儿院需要做安全措施的几处标记下来，交给蒋姨之后，她又独自走回西墙角下，绕着老槐树走了一圈。
真是怪了，她刚刚怎么觉得这树后面有人？
秦禾转身欲走，从西墙边走出来的时候，脚步忽然一顿。
“秦禾！”
手腕被握住，同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秦禾睁开眼睛，看见林骁，疑问道：“你怎么来了？”
林骁说：“我回来没看见你，蒋姨说你往这边走了，我过来看看，你在看什么？”
他问，目光落在西墙上面。
秦禾微微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儿头晕。”
林骁听见“头晕”两个字，眉头微微拧了拧，拉着秦禾离开了西墙边，路上，他说道：“孤儿院新建的事已经交给荣丰，你就别操心了，现在秦远也没大碍，我们可以回江城了。”
“嗯。”
秦禾应了一声，把手插进兜里的时候，摸到一个冰凉的链子，她拿了出来，项链坠子上的蓝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芒。
她看见这项链就想起公墓里那座孤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