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那穿着金色礼服的歌女下了台,再次走上舞台的,是一个徐娘半老的歌女,用微微沙哑的喉咙,唱起了一支曲调哀缓的歌:“……有谁能够了解,做舞女的悲哀,暗暗流着眼泪,还要对人笑嘻嘻……来来来来跳舞,脚步开始摇晃,就不管他人是谁,人生是一场梦……”(歌名舞女)
歌声袅袅。回荡在舞厅里。红旗袍女人的眼波闪动,似有泪光。正泪光盈盈之间,她忽与坐在角落里面的一个男人,对上了视线。
那个男人身穿黑色的礼服,梳着溜光的大背头,如同现在正时兴的从外洋流行过来的男士装扮一样。即便是如此常见的打扮,他也依然是鹤立鸡群。夹着雪茄烟的手指修长优美,比起那些常来舞场寻欢的腆着肚子又秃头的油腻中年男人来,不知道好看了多少。他咋然与红旗袍女人对上眼,两个人都愣住了。仿佛可以看到紫色的电光,在两个人的四只眼睛之间闪现着。
天雷勾动地火,老房子着了火,一发不可收拾。
黑礼服男人起身来到红旗袍女人面前,微微弯下腰,伸出手来。这一次,她终于起了身,握住了他的手。使得围观的众人,大跌眼镜。
原来高岭之花,也是可以被人摘下来的。只是看,能不能遇到那个人而已。
整个夜晚,她都在他的怀里。旋转着,舞动着,银铃般的娇笑着。她的眼里闪动着情愫,他的眼里闪动着迷恋。
一开始,这段爱情,就是不对等的。
他是她的全部,她是他的艳遇。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还是照样过他的日子。
她既不是他年少时梦里会见到的红玫瑰,也不是他厌倦时最终会娶回家的白玫瑰。她只是一朵野蔷薇,为他一路高歌猛进的畅意人生添加一些美好的点缀而已。
点缀,仅仅就只是点缀而已。有了自然是好,没有,也无关紧要。
华丽亮堂的舞厅渐渐模糊起来,谢蓝玉知道,场景要再一次的发生变化了。每一次变化,都是一个转折。人生的转折。
再次出现在谢蓝玉面前的,是下着雨的灰色长街。这里看起来是比较高级的商业街,路边尽是充斥着外洋风情的高楼。进进出出的,不是绅士,就是名媛。
红旗袍女人撑着一把水墨荷花的油纸伞,款款而来。她似乎非常中意大红色,身上的旗袍是这个颜色,脚下踩着的鞋子是这个颜色,手里拎着的包还是这个颜色。她也确实非常适合这个颜色,映衬得她颜色如玉,娇美非常。
她看起来似乎胖了一些,小腹微微凸起。走路走得非常小心,时不时的,还会伸手抚摸一把肚腹。
她的脸上惯常会带着的妩媚又清冷的笑意,此时,添了几分慈爱之色。
她走到一座欧式风格的大楼之前,停下了脚步。她静静的撑着伞站在大门口旁边,似乎在默默的等待着谁的出现。
没过多久,那个黑礼服男人出现了。他推开玻璃大门走了出来,身旁,还挽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人。那女人容貌平常,但是肌肤娇嫩神情倨傲,且身上的穿戴都华贵非常。看得出来,出身很好。黑礼服男人对她的态度,甚至是带着几分讨好的。他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红旗袍女人,顿时神色变了变,眼里露出藏得很好的厌烦之色来。他搂着娇小女人说了几句话,在她脸颊旁边轻轻的吻了吻,打开黑色老式轿车的门殷勤送她离开之后,转过身来,走向了红旗袍女人。
雨声淅淅沥沥,他们之间的对话,谢蓝玉听不清。只是看到,在红旗袍女人含笑说了几句话之后,男人的脸色大变,狠狠的瞪着她的肚子,像是在看着自己的仇人一般,十分骇人。但随即,他的神色便收敛了,换成一副刻意装出来的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还笑了起来,十分温柔的凑到红旗袍女人耳边,对她说了几句什么话。女人闻言很欢喜的笑了,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此时,场景再次发生改变。此处看起来,应该是女子的住宅。浅金色的墙纸,褐色木地板,上面铺着淡紫色方格的地毯。一张四柱黑铁床,上面铺陈着带白色蕾丝的床品。床单上的花样是一个个西洋胖娃娃,金色卷发,红红的胖嘟嘟的脸颊,对着虚空惬意的微笑着。
红旗袍女人坐在一张白漆梳妆台前,正对着镜子梳妆。拿起眉笔仔细的描绘出细细的长眉毛,又转开唇膏涂红了嘴唇。最后她拿起一瓶香水,捏了几下瓶盖旁边垂着的小球,在耳根和脖子处喷了几下。当她刚刚放下香水瓶的时候,门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