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大楼的光漏进来,光影变换,一瞬瞬照拂在她光洁无瑕的脸上。
无声将这夜晚,染出一层深深浅浅的隐秘妖娆。
邵垚森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如吻。
默然同昂头的人对视。
胸腔震颤的所有怒气,在看到她那刻如同暴风雪般到达顶峰,却又瞬间消湮,整个一下子全部被抽空,剩下的只是放松后的疲惫。
邵垚森细细打量着她。
李诗尔发丝细软,总是扎不牢。下午出门时挽在后脑勺的马尾,现在已经半松开。
有零散的一缕缕从发圈中滑出,披落在她莹白的脸颊上。
看起来有点可怜的狼狈。
邵垚森伸手将人从地上提起来。
手抓住手的刹那。
比他动作更急促的,李诗尔遽然从地上弹起,扑了过来。
两条纤瘦的胳膊紧紧缠绕在他腰上,像藤蔓。
“怎么了?”
邵垚森语气温柔,抬手一下下在她的背轻拍摩挲,以示安抚。
衣襟微微凉。
陡然意识到什么,他将人从缓缓从胸前推扶开。
李诗尔满脸泪水,睫毛全被浸湿,拉着眼皮向下垂。
她嘴巴里不停在说着什么,声音极小,听不太清楚。
邵垚森将耳朵贴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
细微的抽噎声,不停在重复这三个字。
邵垚森眉头拧紧,凑在旁边仔细闻了闻。
“喝醉了?”
回答他的是持续隐忍的哭声。
李诗尔不觉得自己醉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么。
她现在脑袋很清醒,但眼睛忍不住想流泪。
其实在邵垚森找来之前,她已经哭过一场了,哭到泪水干涸。
原以为再也哭不出来了,没想到一看见邵垚森,眼泪又不由自主向外涌。
刚刚将过往回忆在脑海里面走一遭。
她现在是真的相信,原来邵垚森是真的喜欢过她。
但心底非但不觉得喜悦,反而有挥之不去的苦涩。
李诗尔开始有点讨厌自己的自以为是。
她以为那天告别时,邵也无所用心不在意,所以就理直气壮地怨憎他。
恨他给了她希望却又转头无情浇灭。
恨他不提前告知要离开,连累她来不及说一句珍重再见,我会等你。徒留满身遗憾。
恨他什么都不说。
可她在那天做了什么呢?
除了辜负什么都没做。
两个人赴约的心情都不在一个频道,又怎么能够拥有默契。
“到底怎么了?能告诉我吗?”
邵垚森声音刻意放缓,语气中带有不自觉的讨好。
听得李诗尔鼻头又是一酸,她揩去眼角的泪水,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捡到自己的声音。
眼睛认真看向他:“初二下学期,你去德国的前一天晚上,让我听的那两首歌,一首是《暗涌》,另一首是什么?”
邵垚森闻言瞳孔一缩,惊讶之色难掩,脸上神情有点不大自然。
但既然已经挑明,也没必要再遮掩。
他坦诚:“是《偏偏喜欢你》,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
明明已经知道会是什么样类型的歌,可亲口从他嘴里说出来,心脏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手也有点抖,攥在他的袖口,将布料弄得皱巴巴的一团。
李诗尔哆嗦着唇,许是有点醉,她咬字很重:“为什么要放粤语的?”如果是普通话的……
“因为知道你从不听粤语歌,听不懂。”
邵垚森语气自嘲,似乎也记起了当时的用意。
想要她知,更愿她不知。
作为男生,他要有责任心,对两人的未来负责。所以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克制忍耐着不要感情用事。
那种觊觎隐忍,折磨思念的辛酸——曾蛰伏在无数个分离的日日夜夜,一点点蚕食分解掉他的四肢百骸。
喜欢从不是放肆。
是克制,是笨拙,是自卑。
是亦步亦趋,却又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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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诗尔又哭又笑闹了半天。
好不容易清醒一阵子,转眼又迷迷糊糊认不清人。
邵垚森欲扶她出去,她偏要说他是坏人,不给碰,硬是甩开了他的手。
明明腿下脚步不稳,走两步就要摔跤,却又不准任何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