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情况不要再接触石岩对两个人都是最优解,她决定再也不见他。
又是一个多梦的夜晚。
陆追源起床洗漱完,准备去餐厅吃早饭的时候,注意到了房门缝隙下面塞进来的几张纸币。不多不少刚好五百块,连纸币上的折痕都跟昨天给出去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暗暗叹了口气,乔和石岩真的一样倔强,不肯无故受别人一点好处。
晚上乔来咖啡厅写作业的时候,再想办法让他收下吧。陆追源头疼地想。
她那个时候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皮肤黝黑的男孩子再也不会出现在咖啡厅里了。
当天傍晚她和Claire从实验室回来,去酒店二楼餐厅吃饭。大堂里围了一圈人,闹哄哄的,有女人的哭喊声,也有小女孩的哭叫声,几个保安架着一个挥舞着胳膊的女人往外拖。
Claire好奇地问电梯门口的服务生:“刚才那位女士怎么了?”
服务生小声地说:“她的儿子今天上午试药死了,她来闹,要100万赔偿。”
Claire惊讶地说:“什么实验的药?已经连续2年,基地没有人在药物实验中死亡了。”
服务生耸耸肩,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前厅部40多个人都陆陆续续试过那个药,谁知道呢,偏偏这伙计过敏了。”
陆追源心里一紧,问:“你说的……该不会是乔吧?”
“啊,您认识他?就是乔。”
陆追源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他怎么还是去试药了?!而且这么快就应征上了???
陆追源后来了解到,乔去试的那种药过敏概率是五百万分之一,比飞机失事的可能性还要低。在他之前已经有4000人的实验样本,副作用有嗜睡、腹泻、耳鸣等,却从来没有人因此丢过性命。正因为相对安全,所以应征者的审核十分宽松,当场报名当场就可以领到药丸服用。
谁知道乔就是那个0.00002%。
陆追源自责得不行,要是那天早上她发现塞到门缝下面的纸币的时候,立刻就找到乔,劝他不要去试药,是不是他后来就不会死?一念之间,阴阳两隔。
她想起最后一面,乔诚挚地对她说“陆,你对我真好”,便觉得如坐针毡。
乔的母亲带着他五岁的妹妹,抱着他稚气未脱的遗像,穿着丧服,天天到酒店大堂里来闹。她们没办法进到戒备森严的实验基地核心区域,便认准了向公众半开放的酒店,不拿到100万赔偿不肯善罢甘休。
药品研发组的负责人来和她谈过,拿出乔试药前亲笔签下的白纸黑字的协议,告诉她按照协议最多只能赔偿10万。
乔的母亲当场滚在地板上嚎哭:“我可怜的孩子,才十四岁,好好一个男孩子还没结过婚,你们这群黑心的就把他害死了——我也不活了!死在这里算了——”
手脚乱蹬,像一只抽搐的八爪鱼。
乔的妹妹无措地站在边上,吓得哇哇大哭。
她们这样闹了一周,来往的客人都不堪其扰,天阳终于做了让步,把母女俩请到会客室一番讨价还价,最后把赔偿款定了38.27万。
为什么会有小数点后面那两位,后来据药品研发组的负责人吐槽说,乔的母亲坚持要把他们母女俩来回的车票船票钱也一起算上,把在这里七天的住宿费也算上。
母女俩打道回府那一天,陆追源正好下班回到酒店。乔的母亲在他的宿舍里收拾他的遗物,妹妹一个人站在大堂会客厅里等,傻傻地盯着自动贩售机里的汽水。
陆追源想到乔舍不得喝饮料,都要攒起来留给妹妹,莫名地心酸,走过去买了一罐橘子味的汽水给她。
小女孩怯怯地不敢接。
“拿着吧,你哥哥让我买给你的。”
妹妹犹犹豫豫地想接过来,乔的母亲拖着一个大背包远远地呵斥:“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吃陌生人的东西!”走近了,她拽了一把女孩,戒备地看了一眼陆追源,背过身从包里面叮叮咣咣一顿找,翻出一罐牛奶给女儿,“喏,喝这个,这才是你哥留给你的。”
乔的母亲拉着女儿往酒店外走,陆追源拦住她,指着放在大堂会客厅沙发上的遗像:“他的照片,不带走了?”
她没好气地问:“你谁啊你?”又说,“你看看我,又要带行李又要带小孩,哪还有多余的手?不要了,你们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