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盈提起酒壶,给姥爷、姥姥各倒了一碗酒调皮的道:“姥爷不用管咱们,您只管自个吃好、喝好,咱一家就都开心了,咱姐几个可都不是客气的人。”说完还不忘给那姐俩眨了眨眼。
老温头哈哈笑道:“就你精怪,大家都起筷吧。”
饭后,温氏三姐妹收拾了桌子,小辈们都围坐在两老周边,聊些山里的天气,每个节气的山货,也聊聊外面的趣闻。
“唉,咱家也就你们太公走过掮客队,我跟你们姥爷这辈子是要埋在这山里了。”
“姥姥,您想去外面看看么?”陶盈问老温氏道。
老温氏似回忆似向往的叹息道:“年轻的时候也总想,现在老了倒也没啥想头了。”
“这有啥难的呀,只要您们愿意,这次姥姥您就跟咱们一起走吧。”
“你们都是小年轻,傍了身功夫,才能千难万难的护着你娘过来,咱跟你姥爷年纪大了,这走山路凶险着呢,哪能再拖你们后腿。”
“我跟你姥爷能在去地下之前,看到你娘已经知足了,其他的就不想喽。”
陶盈也知道自己一时说服不了老温氏,也不急,反正回去还有段日子。
山里的天亮得晚,黑得早,时光的脚步在不知不觉中又滑过了好几天。
陶盈躺在被窝里,一头云黑的乌发散落在枕上,正睡得香甜。
子千轻轻的进了屋,搓过雪的手冰冷冷的,一点点的覆在了陶盈脸上。
陶盈不舒服的嘟囔了一句:“冷。”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到子千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哈哈哈,大懒虫,该起床了,你都睡了五六个时辰了。”
“外面下大雪,快起来看看,雪花扬得可漂亮了。”
陶盈一个激灵,裹了条被子就下了床,半拉开房间的窗户,往外看,只见一大片一大片扯絮似的雪花从天际扬扬洒洒的往下落,透过雪缝山峦、房舍已经染上了厚厚一层甜霜。
山村沉睡在密实的雪罩里,只有袅袅摆舞的炊烟,和零星的狗叫声,孩提时不时的欢呼声,给这祥宁的雪色添了丝韵味。
“姐,等下咱们一起打雪球去?”陶盈兴奋的说道。
子千替陶盈顺了顺头发, “打雪球,可以,你得先把自己梳洗了,看这一头的乱发。”
陶盈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回身关了窗子,重新坐回床上,“我得先把衣裳捂热了穿。”
随着初雪的降落、覆盖、消融,年味也越来越浓。
老温氏领着温家的女人,开始忙碌起来。
地窖里的地薯被搬了上来,几个月的窖藏使得它更加的甜美,娘几个把刷好的地薯去了皮,用大火把它煮熟,打成泥,在模版上薄薄的铺上一层,最后洒把炒熟的芝麻,晒在初雪放晴的阳光下,等晒脱了水份,就可以把它切成拇指长的条状,年三十那天炒了,孩子们整个正月都能抓一把放口袋里,咬一口又香又脆。
年前每家每户还会蒸些糍粑,这是用早前淘好的树根,细细的打烂、漂洗、沉淀出来的淀粉,不断捶打、蒸煮最后形成极有韧劲的粉团,扯出一个个小球冻上,就成了正月里特有的小吃,或蒸过煮别有一番滋味。
二十六夜根据风俗,全家人吃了一顿饺子。
二十七夜一家子里里外外的开始除尘。
二十八夜敬了灶神。
大年三十夜终于在忙碌中来临。
老温头一早起来在大青石上开始磨菜刀,杀鸡,杀兔子。
老温氏天没亮就去村里杀猪的人家切上七八斤猪肉,把带肥的拿来炼油,带骨头的连皮用萝卜炖了满满一大锅,剩下来的瘦肉取一小块剁碎了,等烙好了蛋卷子做馅。
温大姐负责烧火,这天的灶火从早到晚能旺个一整天。
温氏也忙进忙出的给老温氏打下手。
温六妹带着陶盈他们满院子、满村子的跑,显而易见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郑融站在后院子里,拿把斧子专心的劈柴,这圆胖胖的柴火随着斧子一下一下的下落变成了一条条小块,看着小山一样的柴堆颇有成就感。
团年饭,家家户户都比常时的晚餐早了一个时辰。
老温头家也一家子坐在一起,面前是满当当的十个大菜,取十全十美的吉意。
陶六妹给男的都倒上一大碗高粱酒,女人和小孩也各端了一碗山茶白糖水。
老温头举着酒碗,饱含期盼的说道:“又是一年了,上天保佑来年咱家一家子都健健康康,顺顺利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