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怪你怎么样?”她还没说完,便被宁萧瑟从中打断,偏过头,眼中尽是淡漠:“当你的总统夫人不好吗?维护那些满目疮痍的条框和规矩做什么?”
“那是历代家主流传下来并交付到我肩上的责任!”
他讥笑:“历代家主连灰儿都不剩了,谁监督你?又是谁在你恪守执念多管闲事后,为你收拾烂摊子?是你的前辈们吗?不,他们一撒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道你如何艰辛维持,不知道时代如何发展,不知道局势如何变化。”
“所以说。”宁萧瑟直接给她来上最后一击:“在这世上,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有时候不妨丢些理智,为了某些人,而去做某些事,即便听起来有些疯狂,但结果是好的,那就是值得的,你说对吗?”
她握着的手开始缓缓有松动的迹象,似乎也由他的话想到了某人,语气有些怔怔,不知所言:“虽然从普通人的角度来看,你这样或许算是正义善举,但你不是普通人,你想不留余地的抹杀它,可你忘了自己也是这个整体中的一员,你怎么能那样做?你不觉得这对周围人太不道德了吗?”
“道德?”他终扬脸迎上最后一抹残红如血,那是他此日投向覃星言的,唯一有真情实感的目光。
他缓声道:“道德,善良,忠诚,怜悯,清白,真诚……这世间诸多形容美德的词汇,原是我们最不配提及的,但……”宁萧瑟并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可覃星言听懂了,他在不配前用的,是“原”。
所以每听他说一个字,她便能察觉到自己的力气被抽空一丝,直至最后消耗殆尽,彻底放手,覃星言望向宁萧瑟在盛光之中的容颜,又看了看他身旁的顾清栀,释然的将眉目间蹙成的死结微微缓和开来,她好奇,为什么自己会被他说通呢?
她想,或许因为,他们是一类人吧。
并不是为某种利益迷失自己,而是在生而为人的艰辛路途中丢失许多东西,但为了某人,最后仍然能不惜千难万险重蹈覆辙,将走过的路重走一遍,再一点点的把丢失的美好全部拾回来。
覃星言立于这繁华都市的一角,视线尽头是威严磅礴的菩提宫,天色沉下来,它周身被金黄色光芒笼罩,在其他人眼中,那是绝对权威的象征,可在她看来,无非是某人为他掌起的一盏灯,为她指引方向,那里面,还有个等她回家的人罢了。
她看向两人的视线愈发柔和,退开半步留出他们开车门的距离,小声嘱咐:“天色黑下来了,你们……小心点。”
没白跟着宁萧瑟混这么久,顾清栀从非比寻常的氛围中也感知到了此话的一语双关,但没做过多思考,她听到这话后只是下意识接下,并回答:“没关系,天黑只是暂时的,熬过去,待太阳升起时,它总会再亮起来的。”
两人乘车赶到基地时,夜并未太深,但却也染上了点浓重颜色,因身份原因,他不好再直接出入,只能凭借记忆找到后院搏击训练场,避开岗哨和监控探头,自死角溜进去。
家族基地不比淮禅的宅院,前些日子他们住的地方只能被称作家里,而基地,才是整个家族核心之所在,机密、武器、训练、侍从,支撑家族运转的全部都驻扎在这里,用心脏来称呼也毫不为过。
这样的地方曾经他哭到撕心裂肺的进来,历时二十多年才赢得彻底,坦坦荡荡的出来,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他根本就不想再踏入分毫,更加不想带着顾清栀一起,重新铐上命运的桎梏。
记得幼年时,他每每在后院练习完射击搏斗平衡耐力等项目后,筋疲力尽汗流浃背,却不想回去休息,这时他便爬上训练场边缘的高墙,坐在上面摘椰色果吃,边吹着风,惬意又孤独。
久而久之,他便发现,这里倒真的是个鲜少惹人瞩目的地方,训练场白日人多,但高墙之下有一处被繁茂的枝叶遮盖,乍看上去也让人察觉不到有人,夜晚虽空旷,但巡逻的队伍一波接一波,倒也不存在被外人侵入的危险,即便趁着间歇闯了进来,并无障碍物用来避躲,所以没有傻子会在不了解地形的情况下冒冒失失以身试险的。
可宁萧瑟就不一样了,他自小在这里混大,就连近几年的岗哨、监控探头都是自己亲自经手安排的,想悄无声息潜入还是很简单的。虽不知道淮禅有没有命人做出改变,但想来只过去一日而已,应该不会专门为了防着他骤然下命令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