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简,如果换做是锦儿,如果让锦儿回来你也不得不如此做,你会作何选择?”
殷简一愣,他面色惨白地笑了笑,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疯狂。“若是锦儿可以回来……那又何妨?”
“那便是了。”严子墨缓缓地笑了。
十万年前,修真界还是一片荒蛮之地,修真界灵气稀薄,彼时妖兽魔兽肆虐,人们在其中苦苦挣扎生存。
人们可以为了抢夺一点吃食而大打出手,甚至妄杀人命,更有甚者,可以同类相残,食其骨肉。
他亲眼看着父亲杀了自己的母亲,而后啖其骨肉。
恶心,愤怒。
但是更多是恐惧。
他不过在这个世上懵懵懂懂地活了十几年,完全无法理解这样一个世界,他直觉上,世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但究竟该是什么样的他不清楚,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
他逃开了,逃离了族人的庇护,逃离了自己可怕的父亲。
但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独自一人活下去的几率太小,他开始四处流浪,渐渐地,也学会了抢,学会了夺。
也学会了杀人。
他第一次杀的,是一个小女孩。
严子墨至今记得那个小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软软糯糯地叫着自己小哥哥。
“小哥哥叫我锦儿就好,娘亲就是这么叫我的。”
锦儿没有嫌弃他全身散发的恶臭,也没有嫌弃他衣衫破烂,而是将他领回了家,却不知道自己领回了一头恶狼。
他想要得到食物,饿的双眼发绿,是非对错在此刻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抓起了手边的一块石头,狠狠地朝着锦儿的后颈砸了下去。
当他狼吞虎咽地填饱了自己的肚子之后,才发现锦儿的手中拿着一块干饼,脸上还带着单纯的笑意。
他直愣愣地望着鲜红的血液,全身冰冷。
然后拔腿就跑。
他做了什么啊……十几岁的孩子,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
有些事情,有了开头,便会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无数次差点被人杀死,或者被妖兽魔兽咬死,却一次次死里逃生,死的那个,不是他。
每天盘桓在他脑海之中唯一的念头便是——活下去。为什么要活下去,他不知道。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到底在等什么。
有时候感觉就这样死去也是不错的选择。
直到那天,他狠狠地将一根长矛扎进了对手的心脏,鲜血溅在他脸上,灼热而咸腥,黏、腻地令人想要吐。
他掰开那人的手指,拿起了那块兽肉,蹲在尸体旁边,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他忍着腥臭咬了下去。
然后艰难地咽下。
“难以下咽否?”空灵淡漠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淡淡的悲悯和爱怜。
他惊愕地抬起头来,口中还含着一块带着血的肉,眼前是一片扬起的素白,还有那火红的腰带,腰带上缠着几圈金色的丝线,丝线下端系着一个漂亮的铃铛。
那是一名女子。
女子墨色的头发长及脚踝,被随意地扎在一起。
她长相很普通,可是当他仔细去看的时候,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她的脸。
他没有听明白方才女子的话语,却泪流满面。
他慌乱地丢开了兽肉,使劲地想要将手上的鲜血擦去,眼中的泪却是流的汹涌不止。
“痴儿。”女子声音平静,没有一丝厌恶和嫌弃,反而是充满了宽容和谅解。“汝心存善,善未泯。”
他听不懂,有些焦灼地蹭了蹭脸上的泪水,结果抹得满脸是血,刺鼻的味道让他讪讪地退后了几步,生怕身上的味道熏染了眼前的人。
“你是谁?”他小声问。
女子静默了一会,他总觉得女子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情,正在暗自懊恼之际,却听女子淡淡道:“吾名长生。”
长生带走了他。
或者说他执意要跟着长生。
“汝便名子墨可好?”
他不知道什么意思,却是下意识地点头,直到许久以后他才明白,子墨,是他的名字。
许久之后,长生又带回了一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澄澈纯净。
“子墨可予她一名。”长生淡淡地看着他,仿若一眼看穿了他心底深处的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