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枢回来时,慕秋华低下头,看着他身披霞光从远处走来,那光芒,像极了大雄宝殿里,佛陀散发出的金光,他罕见的露出恐惧表情,不由倒退了一步。
谢天枢立刻顿住了脚,“怎么了?”
慕秋华呆了一呆,说:“师兄,你怕佛吗?”
“什么?”谢天枢没听懂他的意思。
慕秋华低头,眼睛睁得极大,慢慢道:“我怕佛。”
谢天枢不言不语地看着他。
慕秋华奇怪的想,他从来不信佛,也从来不拜佛,甚至连庙都没踏进过一座,凭何看见那佛陀像,会有恐惧感。
他百思不得其解。
“莫怕,”谢天枢安慰他:“佛陀庄严,看见佛像有敬畏之心,是极正常的事。”
良久,慕秋华抬起头,茫然道:“师兄,我有罪孽。”
谢天枢看他:“世人皆有罪孽。”
慕秋华突兀地一笑,说:“不一样的。我满手血腥,我有罪。师兄,你渡我吗?”
谢天枢愣了一下。
慕秋华追问:“你渡我吗?”
谢天枢静了片刻,说:“我不是佛,怎么渡你。”
慕秋华露出失望神色。
谢天枢微觉不忍,但他并未改口。渡人是太难的一件事,他不是佛,也自认没有那个能力可以渡人。
慕秋华见他不肯松口说一句渡自己,起先是失望,而后转为愤怒。
慕秋华一旦生气,便习惯性地要笑。他突然就变换了面孔,把情绪敛得一滴不剩,笑道:“瞧我,被佛光一照,倒胡言乱语起来。不早了,师兄,我们下山吧。”
他说着,也不等谢天枢,径自就走。
慕秋华越走越愤怒,怒到双肩都在颤抖。
他觉得自己被谢天枢欺骗了。
他为了谢天枢那席“你并非孤单一人”的屁话,连人都不杀了,可谢天枢不愿渡他,可见的,谢天枢压根就是在骗他。
迎面撞上一名僧侣时,慕秋华对那人怒目而视,恨不得此刻就叫他血溅三尺。
那人怀里掉出一件东西,失魂落魄地走远了。
慕秋华拿起来看时,上头写了三个字:坏字经。
不等谢天枢走上来,他把此经塞进了袖子里。
*
第二年的时候,谢天枢受邀再次来到哥舒府。
第三年,谢天枢对慕秋华说,他想要去向哥舒府提亲,他要迎娶哥舒府的二小姐哥舒眉眉。
慕秋华抚掌而笑,说道:“我陪师兄去,给师兄做个助力,一定让哥舒前辈把女儿嫁给师兄。”
慕秋华说到做到,他真的帮了谢天枢一把,让他娶到了哥舒家的小姐,只可惜不是哥舒眉眉,而是哥舒轻眉。
哥舒轻眉执迷与谢天枢而不可得,她历来没什么得不到的东西,她更想不到的是,谢天枢不喜欢自己便罢了,竟然喜欢她的妹妹。
哥舒轻眉愤恨不已,这时候,慕秋华恰好出现在她面前,并给了她一样东西。
那东西装在白瓷瓶里,打开闻时,竟有奇香。
哥舒轻眉很小就开始研究毒物,她是用毒的高手,一闻之下,便得知了那是什么东西。她惊讶地抬起头,神情不定地看着慕秋华。
慕秋华对她微笑,什么都不说,背身而去。
他料定哥舒轻眉必会用它。
慕秋华算计人心,从未算错过,包括哥舒轻眉。
他给哥舒轻眉的,是江湖上下三滥的东西,一种催丨情的药。
哥舒轻眉正是用这样东西,得到了谢天枢。
慕秋华送佛送到西,为哥舒轻眉设下了一个局,等所有人推开房门的时候,便见到了床帏里的谢天枢与哥舒轻眉。
谢天枢预备好向哥舒眉眉的提亲至此完全破碎。哥舒曼要求谢天枢一定要娶了他的大女儿。
第三年年尾的时候,他答应了哥舒曼,来年入春,便迎娶哥舒轻眉。
谢天枢的责任感叫他必须要对哥舒轻眉负责。
“那哥舒眉眉呢?”慕秋华问他。
谢天枢没有回答。
有些东西是难两全的,那时候谢天枢切身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慕秋华对他笑了一笑,说:“师兄莫气,分明就是那哥舒轻眉算计师兄,有朝一日,我定为师兄报仇。”
他说的仿佛事不关己,好像自己一点罪恶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