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向在问了苏碧曦才几个问题,他的电话便不停地响起来,一位又一位警局里的领导亲自电话他一定要尽快破案,避免引发更大的不利影响。
江天向挂了最后一个电话后,联想起苏碧曦所说的凶手只有15岁,心顿时就沉了下去。
如今的华国是一个君主立宪制国家,议会正在为废除死刑这个世界性命题争吵不休。而现行的未成年人犯罪案件中,18岁以下的未成年人犯法,即便是量刑足够处以死刑,也都是以无期徒刑为最终判罚。
如今的华国,根本没有判处未成年人死刑的先例。
但是今天这个案子假如真得像苏碧曦所说的,凶手是一个15岁的少年。这个少年杀了苏碧曦的丈夫,再虐杀并强暴或者奸尸了一个4岁的幼童。这样灭绝人性的恶行,已经到了不判处死刑根本不足以平民愤的地步。
等到江天向从保安那里看到了今天的进出录像,再对比苏碧曦手里的录音,从系统里调取的陈傅良的所有信息,再看着居民楼外面围着的一层又一层的媒体,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不好的猜想:这个看上去一目了然的案子,只怕没那么容易了结。
勘察完现场,苏碧曦要前往警局进行笔录,协助相关工作。尽管江天向在她走出居民楼的路上安排了好几名警员清道,仍然没有拦住外面数以百计的记者和媒体人员。
“白小姐,你是亲眼看见了杀你丈夫和儿子的凶手吗?”
“凶手是出于什么理由这么残忍地杀害他们呢?”
“白小姐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吗?”
“凶手是否因为跟白小姐结仇才这样报复?”
“白小姐的丈夫是否跟人结仇?”
“白小姐是不是要为你丈夫和儿子的死负责?”
“凶手是不是本打算杀白小姐,你丈夫和儿子其实是替白小姐去死呢?”
……
记者们充满恶意和刻薄的问题一个个地问出来,每一个人都想要弄一个独一无二语惊四座的报道头条。好几个记者都冲上来想要拦住苏碧曦,让她回答他们的问题,都恨不得手有几米长,把话筒举在最前面的位子。
从出居民楼到警车不过十米不到的距离,苏碧曦他们竟然走了近二十分钟。直到他们上警车,记者们还不断在试图冲破警察的拦阻。
护着苏碧曦的警员亲眼看见了现场的惨烈,也看见了苏碧曦刻骨的自责和忧伤,知晓内情的他们听见记者越来越恶意的揣测,一个接一个质疑苏碧曦的品性和人格,恨不得把苏碧曦说成是千夫所指的十恶不赦之徒,心里恨不得立时把真相说出来,却只得更快地护着苏碧曦离开这里。
而苏碧曦心里则不停冷笑。
当今的路人,一旦围观他人遭受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首先指责的竟然已经不是为恶者,而是质疑受害者是否自身不检点,做了什么错事才招来这样的伤害。
好比姑娘在地铁里遭到了猥亵的新闻,有的围观者会站出来说,是不是这个姑娘穿热裤超短裙。这么不检点的人,被猥亵是自找的。
同样的,苏碧曦一家如今受到了如此大的惨剧,夫死子亡,死得还是如此凄惨。围观者在惊惧的同时,就一定有人会觉得是苏碧曦一家自己的原因,才招来这么残忍的凶手。
这些人如此自我安慰的同时,下意识地回避了这样可怕惨案背后更为可怕的社会现实,自欺欺人地认为这只是个别人自己行为不端,永远也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只有当灾难真得降临到他们身上的时候,他们才能意识到,他们当初的恶意究竟会给当事人带来多大的伤害,承受这些恶意究竟是什么样的痛苦。
鉴于案件已经引起了广大的社会关注,龙城警察局当晚确认凶手为陈傅良,执行逮捕之后,召开了紧急新闻发布会,宣布凶手陈某已经捉拿归案,作案原因为凶手个人原因。只是凶手为未成年学生,不适合公布姓名及具体信息。
发言人在说完这一通话后,对记者们的问题均含糊其辞,便宣布发布会结束。
然而无孔不入的媒体仅仅过了一天,便知道了凶手是苏碧曦的学生。
苏碧曦第二天到学校请假,递交年假申请,以便处理后续事宜的时候,周围老师看她的眼神就不仅仅是同情了。
学校领导当场就同意了她的年假申请,并委婉地提出,可以给她一段更长的假期,等到事情处理完了,她再考虑是否回来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