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即是长乐宫,乃是天子奉太后所住之地。
王太后住在长乐宫的确是理所应当。只是在太皇太后尸骨未寒之时,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搬进去,其意味绝不是迁宫那么简单。
自汉室立国以来,太后摄政便是一种常态。
高祖原配吕后,既不是娇滴滴的女郎,也不是闺阁中弱不禁风的贵妇人,而是陪着高祖皇帝打下江山的人。
她不会甘心高祖皇帝晚年要立戚夫人之子如意为太子,更不会看着自己的权柄被任何人夺去,即便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刘盈。
而后有窦氏,现下又有了王氏。
整个汉室,时时刻刻笼罩在外戚之祸的阴影下。
即便自高祖以来,历朝皇后都是出身微贱,根本不敢娶高门大族之女,他的阿母甚至还嫁过人,也免不了这个下场。
苏碧曦将自己团在刘彻怀里更深一些,呼出一口白雾,伸手搂住刘彻的腰,“我父兄都不会入朝为官,我先天有弱,子嗣艰难……”
她按住刘彻想要把她放开的意图,把他抱得更紧,“我若有意于权势,大可以文锦居士之名,成为朝廷重臣,封侯拜相,也是不在话下的。以我的本事,隐藏自己的女子身份,阿彻也无法发现,可是?”
刘彻见她不愿放开自己,只得无奈地让她抱着,“我从未怀疑过君儿。”
她跟他们自然是不同的,如何能够混为一谈。
苏碧曦把自己埋在刘彻心口,心道,我受不起,你怀疑我。
“好了,我听黄明奇说,你已经一日未曾用膳了”两人静静待了一会儿,苏碧曦牵着刘彻的手,拉他来到自己带来的食篮前,让他坐下,一样样把吃食摆了出来,“我出门走得急,只把庖厨里的甜汤带了来,配了一些蒸饼饵块,还有一些腌腊的笋干,并你喜欢的冬枣。你跟太后僵持着,不能明面上用吃食,但也不能真得一点不用。你我皆知,此事并不是如此便能解决的。若是你饿坏了,谁赔一个郎君给我?”
如今正是孝期,无论从大义还是感情来说,刘彻是不会用荤腥的。
刘彻见苏碧曦带来的吃食都是些素食,面色放缓,动手用起来。
苏碧曦也坐下,陪着他一道吃了一些。
待刘彻用完了之后,苏碧曦给他倒了一碗已经煮好的茶,启唇道:“阿彻,我舅父魏其侯在外等候。此番劝说太后,需舅父出力。”
苏碧曦已被馆陶大长公主认为义女,魏其侯窦婴乃是馆陶大长公主之表兄,也就是苏碧曦之舅父。
第146章
“让她们都出去,我谁都不见!”
王太后怒气冲天的呵斥声从前殿传出,侍奉在殿前的使女为难地看向求见的馆陶大长公主和陈阿娇,只得强笑道;“太后今日累了,恐不能见二位殿下……”
陈阿娇自出生以来都未受过这样的气,拨开使女便要闯进殿中,却被馆陶大长公主一把拦住。
刘嫖的脸色也甚是难看,她看着守候在一旁的平阳长公主和隆虑长公主府中的奴仆,脸上神情又青又白,终是咬着牙忍了下去,拉着陈阿娇转身离开。
两人走下台阶的时候,正遇上了前来觐见的武安侯田蚡,只见田蚡拱手行礼,“见过皇后,窦太主。斯人已逝,生死伦常,还望二位节哀。”
他是王太后的亲弟弟,比起王太后的跋扈来,田蚡这个举止不可谓不周道妥帖。
刘嫖深知,阿母去后,窦氏一门皆会失势,今日不过是陈阿娇身为王太后的儿媳,在王太后绝食后,不仅要陪着不饮不食,还要前来时时探望,才是儿媳的本分。
她可以带着窦氏陈氏远离长安,但是陈阿娇已经是汉室的皇后,先帝亲自选定的儿媳,根本逃不脱这个牢笼。
她这个傻女儿,心里又只有刘彻,而刘彻的眼里又何曾有过陈阿娇。
如今王太后这摆明了就是要效仿阿母,妄图干政。
刘嫖心中冷笑连连,王娡这手段真是上不得台面,用最愚蠢的招数把自己的心思放到了刘彻面前,逼得刘彻不得不从此忌惮于她,忌惮于王氏。
而汉室自吕后以来,历经诸吕之乱,窦氏摄政,事实上对于外戚干政,从天子到朝臣,平民,都对外戚越发厌恶。
更何况,王太后的亲生儿子刘彻,并不是性情柔软的先帝,而是一个意志坚韧,不为他人所扰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