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是数十金,这种走盘珠得来不易。采珠人需要长时间进入深海,潜入水中。
时间短了根本采不到珍珠,时间长了会冻伤或者窒息,还会遇见凶猛的鱼类。
采珠人长期在水中,几乎都会患上眼中的风湿病症,少有长寿的。
珠民为采珍珠而死的不可胜计,说是以人易珠也不为过。
这样品质上好的珍珠,是南边藩王进贡的绝佳珍宝。
汲黯不仅看见了那些珍珠,还看见了田恬身边,披着斗篷垂着头的淮南王门客雷被。
雷被因为剑术极佳,经常往来于淮南与长安之间,他们这些天子近臣自是见过的。
一个淮南王心腹,一个武安侯公子,一并在一家马车上,马车上还有许多价值连城的珠宝,实在不容得人不多想。
武安侯现下告倒了颍川灌氏跟魏其侯,在朝堂上大出风头。
虽然陛下没有判处灌夫跟魏其侯,但是明眼人皆知二人是根本没有活路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武安侯公子却跟淮南王过从甚密,武安侯前不久才娶了燕王翁主。
朝廷重臣跟诸侯王有私,这已然是可以抄家灭族的重罪,何况武安侯是天子舅父,汉室外戚。
一个可以随时见到天子的人,竟然收纳天子忌惮的诸侯王大把财帛。
这已经不仅仅是诛心二字,说一句造反叛国才堪堪够。
汲黯把家人送了回去,转头便进了未央殿,将所见之事禀告刘彻。
假如换任何一个人来说这件事,刘彻都会思量一下。
但是来说的是一向耿直直谏的汲黯,他只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长孺所看,此事何为?”
汲黯的眼里,好声色犬马的田蚡就是蛀虫一样的人,此事发生在旁人身上,还可能是偶然。发生在田蚡身上,简直是理所应当,毋容置疑的,他当下便回说:“陛下,武安侯与淮南王过从甚密,还收受金银,所图绝非善类。”
联想到武安侯最近扳倒了颍川灌氏跟魏其侯,汲黯直言,“颍川灌氏的确罪证确凿,死有余辜。但是魏其侯实属小罪大议,卑臣以为当仔细审理。”
刘彻点头,正要发话,宣室殿外忽然有一传令兵高声叫喊,“八百里加急!”
凡是动用了八百里加急的事,都是可以影响到汉室江山社稷的大事,汲黯更不是外人,刘彻马上便宣了传令兵进来。
传令兵身上都是脏污,衣衫不整,满头大汗,跪倒就急道:“陛下,黄河于濮阳决口,河水改道,水淹十郡,百姓死伤不可计数!”
第174章
濮阳之名因位于濮水之阳而得名。
自上古时期,濮阳就是中原百姓繁衍生息之地。历经千年,仅濮阳一郡,就有百姓数十万众之多。
黄河泛滥自上古时期便延绵不绝,周朝时候就有过一次改道,直接变革了当时的十几个诸侯国国界。
汲黯本人就是濮阳人,从小就住在黄河边上,深知黄河自来就是一条危河。
有言说,圣人出则黄河水清。
但是黄河水什么时候清过,黄河只会每年都有从未停过的水患。
华夏苦黄河久矣。
黄河在濮阳就有几百里长的河道,而黄河泛滥从来都是摧枯拉朽,奔腾浑浊之河水势必会将两岸冲刷的干干净净。无论是人还是牲畜,都没有半分活命的机会。
黄河孕育了华夏民族,也一次次给华夏带来了灭顶之灾。
河道通常只有在雨水充沛的季节才会有汛期,黄河竟是在一年四季皆有汛期,桃汛、伏汛、秋汛、凌汛之名几乎是从大禹治水之时就流传下来。
今年黄河下游较常年更为严寒,汲黯一直就担心黄河会有冬汛,却不想竟出了这样的大灾。
且不说现下黄河决口,朝廷能否堵得住决口。
在黄河泛滥时死去的百姓何止十数万,这些死者的尸身如何处置,流离失所的百姓如何安置。
黄河两岸都是土地肥沃之地,如今黄河改道,百姓们一下失去了命根子一般的田地,要如何过下去。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经此一役,黄河沿岸的郡县,十户可能存一?
刘彻惊得直接站了起来,脸色煞白地问道:“黄河于濮阳决口,黄河改道呢?”
传令兵嚎啕大哭,泪水顺着脸上的灰尘流了下来,形成一道道痕迹,“陛下,黄河改道了,尸身漂浮在黄河之上,尸横遍野。仅濮阳一地,十去**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