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金回答得毫不客气,“很长一段时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去死。但是我所有的亲人朋友都不同意,学校乃至政府也不会同意。苏先生,正如同你的女儿一样,我现在,只祈求死亡。”
苏其慕眼眸中浓黑一片,语声压抑,“你仍然活了55年,取得过举世瞩目的伟大的成就,你的付出取得了回报。但是我的女儿,什么都没有做,她才22岁。”
“伟大是别人对你的形容词。他们说出这个词,不过一秒钟”霍金道,“历史只存在于过去,人们只是知道历史。无论是活着的人,还是死了的人,历史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段文字。”
“我21岁的时候,我父亲跟我说,威廉,活下去。等到他去世时,他说,去做你想做的事。”
“这五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活动仅仅能动的三根手指,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就怕一觉醒来,彻底变成一个废人”霍金眼眸里的眼珠转动,看着窗外的绿竹,“我憎恨我这一生的样子,憎恨我的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霍金的猜想,纯属作者臆测
第241章
苏其慕至今仍然能记得,霍金说出憎恨这个词的时候,犹如实质,深入眼底的恨意。
这位物理学天才并不需要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他只是给他讲述了自己的一生。
一个全身瘫痪,但是获得了比普通人要伟大数百倍的人生。
从21岁开始,从未停止过的鄙夷,蔑视,叱骂。
所有人都认为他应该习惯。
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淡然一笑,毫不放在心上。
嘲笑瞎子掉坑里,丑人怎么这么难看,聋子被球砸了,胖子被门卡住了,瘫子尿在自己身上了。
一个正常人,以讥讽有残缺的人为乐,甚至专门为此去电影院看此类电影,去恶意采访一个残疾人。
这个时候,他的嘴脸丑陋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只有何等内心狭隘,精神鄙薄的人,才能从残缺的人身上寻找到满足跟优越感。
仿佛他人的不幸,就变成了他们的笑料。
但是从古至今,无数的人都在做这样的事情。
终他们一生,乐此不疲。
旁观者乃至亲人朋友都会说,这样的人说你,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狗咬了你一口,难道你还要咬回去?
可事实是,狗咬了你一口,你的伤口会流血,你一定要去打狂犬疫苗,还要去打破伤风针。
现如今,可靠的狂犬疫苗什么价格,是随随便便打得起的吗?
被这些人谩骂过后,人的心里,真得能够毫无波澜,丝毫没有芥蒂?
哪怕就是上帝,也说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但是残疾人还不了。
他们身体残缺,这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现实。
所以他们就该受着?
声名成就如同霍金,都无法躲开这样的嘲讽。
苏其慕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根本不能细想。
全身瘫痪的人,大多不能长寿。
霍金从21岁收到第一份病危通知书,到现在,活了55年。
苏其慕扪心自问,如果阿鹤如同他们所期望的,也这么在惶惶不可终日,永无止境的羞辱,从未停止的自我厌弃中,活了50年。
那个时候,他肯定已经不在了。
他无法再去问阿鹤一声,这辈子,过得开心吗?
作为父母,他们对阿鹤唯一的期望,就是一生平安,幸福快乐。
如果霍金的父亲活着,听到霍金这些话,究竟会不会后悔,一定强求霍金活下来,过这样的一生?
他们所认为的,阿鹤应该活下来。
为什么应该?
阿鹤的梦想,作为一个人的权利,自由,**,都被磨灭得干干净净,一丝一毫都没有留下。
她还要每时每刻,都担忧并发症,担忧下一刻就要进急诊室。
她还要为他们担心,担心他们受不了。
她为了健康,什么爱吃的都不能吃,只能吃清淡寡水,连盐都必须少放的东西。
因为她连多吃盐都不行。
阿鹤是一个在成都,可以从街头吃到街尾的人。
她每年都要出国好几次,天南海北地逛。
可是现在,她连出去散步,都需要人推轮椅,还不能走得太远。
走得太远,万一发病了,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