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室以孝治天下,这个治国理念根深蒂固于汉朝的每一个帝王心中。
孝景帝因为窦太后想要立梁王刘武为太子,不仅不敢惹窦太后不高兴,还不敢自己去劝,只能找了其他人去劝诫。
窦太后在时,窦氏的权势炙手可热,孝景帝莫非心中没有丝毫不满,可最后都忍下来了。
刘彻对于王太后的忍耐,如果不是因为刘彻本身的强势,恐怕还要深。
孝顺母亲,本就是儿子该做的事。
一旦宫人稍微苛待了王太后,刘彻都会发怒,何况是有人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天子一怒,全天下都要血流成河。
任何一个稍微有血性良知的人,都不会对自己母亲被杀而无动于衷,何况是把孝道看成天的古人。
刘彻再恼王太后,一旦王太后为人所杀,身为天子,刘彻的威严无疑被狠狠打了一巴掌;身为人子,连自己的母亲都护不住。
“但凡是一个帝王,都容不下自己的母亲为人所杀,何况当今陛下的雄心壮志”苏碧曦语气肃穆,警告辛元,“你今日说了这话,日后王太后有了风吹草动,我肯定会第一个怀疑你。子让,我告诫你一句,当今汉室,最雄才大略之人,就是陛下。切记,不要做任何跟陛下作对之事。”
………
长乐宫里,王太后挥退了所有的宫人,只有他们母子二人留在殿上,见刘彻一直不说话,气不打一处儿来,“彘儿,你没有经过母亲,擅自就立了皇后。怎么,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吗?”
刘彻嘴角扯出一个冷笑,“阿母这几日接二连三地传我来,就是为了说这既定之事吗?”
“嘭!”
王太后挥手就把手边的杯盏悉数拂了下去,气急败坏地伸手指着刘彻,“你就是这么跟你阿母说话的?我是你的阿母,我替你做主皇后之事,哪里不合规矩不合体统呢?你立了那个再嫁的商女为后,你还要不要祖宗的规矩,皇室的脸面呢?”
刘彻把玩着系在腰带上,苏碧曦亲手给他做的玉佩,漫不经心地回道,“阿母,先祖也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地痞,现下满朝的开国功臣,之前杀猪的,强盗,打铁的,哪个又出身高呢?阿母进宫前……”
王太后把案几拍得震天响,气得五官都扭曲了,厉声骂道,“你嫌弃我的出身呢?你也不看看是谁把你生出来的,你哪里来的脸面嫌弃我的出身?彘儿,我从小教你的孝道呢?”
“阿母,我万万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不过,出身乃是天定,非人力可为。一百年前,人人出身都不如何,没有必要嫌弃来嫌弃去。”刘彻丝毫没有被王太后的怒气触动,语气平淡地出口。
皇室是一个最讲出身,也是最不讲出身的地方。
汉朝立国的皇帝刘邦,纯粹一个流氓地痞罢了。
尽管明面上无人敢说,但谁心中不知道。
这样的出身,还敢嫌弃别人,真就是不要脸皮了。
王太后本人不过是一介平民女子,还是再嫁之身,之前还有一个女儿,何来的资格看不起君儿。
王太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你满心满眼就是那个窦氏的再嫁女,连祖宗跟阿母的出身都拿出来说道了。彘儿,你这是被猪油蒙了心,被那个狐媚子把心窍给糊住了啊。这件事阿母做主,马上就下一道懿旨,驳斥你那道旨意。无论如何,那个贱人绝不能做汉室的皇后,你听见没有!”
“阿母,卓文君已经是我亲自册封的汉室皇后,不是什么贱人”刘彻眼中不耐,脸上的神色紧绷,他早就不能好好跟王太后说话了,“朕是汉室天子,是天下人的主宰,圣旨是朕的意思,绝不容许任何人亵渎,即便是阿母。阿母趁早消了这个心思,不要让朕为难。阿母莫要忘了,任何一道懿旨出宫,都要经过朕的同意。”
王太后想以懿旨驳斥圣旨,一旦真得让她做了,不说把刘彻的脸放在地上踩,枉顾了圣旨的威严,蔑视了皇权的至高无上,更是把未央宫跟长乐宫的不和摆在了天下人的面前。
汉高祖定下的,汉室以孝治天下,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话?
刘彻三令五申的举孝廉,更是贻笑天下。
汉室立国以来,外戚干政之祸不断。
今日王太后的懿旨一出,明日就会有人认为,皇帝要听王太后的,当今仍然是王氏田氏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