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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顾祁果然来训练了。
陆盼盼看见他神色正常,不由得松了口气。
单纯男大学生重建心理健康就是这么简单。
大家在练习一对一交替接扣球,陆盼盼看了一会儿,就坐到球馆外的台阶上吹风。
不一会儿,吴禄也出来了,坐在她旁边。
“盼盼啊。”吴禄说,“我没想到暑期加训大家的热情也挺高的。”
陆盼盼朝他笑了笑。
吴禄看着晚霞,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你知道我几岁开始学排球的吗?”
陆盼盼摇头说不知道,吴禄就竖起五根手指,“五岁!那个年代哪儿像现在,想学什么都能找到老师,那时候我妈每天骑个自行车送我去城里学习,我就跟着她的自行车跑步,每天来回三个多小时。”
“我们那时候,很多人有条件也是十几岁才开始学,所以我就是最厉害的,基本功最扎实的。”
“那个冯信怀你知道吧?哦,你当然知道,是你前同事,他就是十四岁才第一次摸到球,很多基本功还是我教的呢。我七几年就进入省队,那会儿你还没出生呢,那时候教练都觉得我是个好苗子,一来就让我进一队,甚至还给国家队推荐我。”
陆盼盼盯着吴禄,听得越发认真。
“然后呢?”
“后来……”
吴禄点了一支烟:“队里来了个更厉害的二传手,慢慢的,教练的目光也不在我身上了,我上场的机会越来越少,成绩也不理想,我大概是第一个从一队调到二队去的。”
陆盼盼沉默着没说话。
“到了二队以后,还是日复一日地训练,可是你也知道,二队就是二队,跟一队是没法比的。”吴禄说,“看不到希望,日复一日地重复训练简直就是煎熬,我就哭着求我爸妈带我回去。”
陆盼盼笑道:“他们肯定没带你走。”
吴禄也笑:“当然,我甚至绝食威胁,他们也没带我走。”
陆盼盼诧异地看着吴禄,她倒是没想到吴禄年轻时候还有这样的时候。
“太苦了,真的太苦了。”吴禄说着说着就揉了下眼睛,“甚至有时候我做梦都会梦到哨子声,然后惊醒,醒来后吧,我又很懊恼,完全不想醒,因为知道新的一天,并没有新的体验,还是那些枯燥的训练。”
“后来二队也待不下去了,然后回家去一所中学当体育老师。离开训练场的那天,我一个人买了一箱酒,坐在路边喝,心里想着老子这辈子终于解放了,终于能做个人了。”
陆盼盼不知道吴禄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些,只能默默地看着吴禄。
“中学体育老师工资太低了,刚好我儿子也大了,要花钱补课,我就找人介绍来了允和当教练。”吴禄语速不快,声音略带沙哑,“你肯定想我为什么对他们这么宽松吧?其实我也想他们好,想他们刻苦训练,可是我每次看到他们,就像看到了在省队的我。我是真心把他们当自己的孩子看待的,所以才不想他们以后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全是些苦不堪言的回忆。”
吴禄低头薅头发:“可是看着成绩一年比一年差,我心里就只干着急。”
陆盼盼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拍拍吴禄的肩膀。
吴禄突然抬起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看着陆盼盼:“可是你来了之后,我好想又有了动力,原来这些孩子也是能力争上游的!”
陆盼盼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笑道:“那我们进去吧。”
吴禄笑眯眯地背着手走进去,朝正在联系的人吹哨子。
“来,我们今天练习左右移动接扣球。”
左右移动接扣球联系是指球员们站成一列,一名二传手站在网前准备接应回球,而另一个人在球网另一侧发扣球,这样球员接到球后发给二传手。
吴禄看了眼顾祁,朝他挥手:“你站第一个。”
顾祁作为主攻手,吴禄有意培养他后排防守能力,所以这项练习可以培养大家遇到朝自己证明以外的区域扣过来的球时应对能力,特别是在身体失去平衡时接球的能力。
罗维去搬了一章大桌子放在球网后,吴禄站上去,让二传手单旭阳站在网前。
“听我说。”吴禄叉着腰喊道,“每个人完成两个A pass球就立刻跑到队伍最后面,我们争取不断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