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有了那个约定,便知道公子一定会回来,竟也让她暗无天日的时光有了些盼头。
虽然比她更纠结的是那个奇装异服的女鬼,天天在庭前掰花瓣:“啊,好像再见到俊公子一次啊。啊,可是他又要收了我怎么办?”
庭前无故撒了一地落花,练琴的苏云落微微一笑,却察觉不出那女鬼日渐诡异的目光。
江南的夏天静静地降落了。空气中湿润的水气让人无端胸闷。
隔岸十里杨柳退去了新绿染上了墨绿,窗外桃花谢栀子开,飘香远千里。不少达官贵人都挑着这个时候来水城附庸风雅。人海中一眼望去,再没有人能白的那般纯净黑的那般深沉了。
一别三月,他竟半点消息没有。
苏云落开始怀疑,也许高高在上的男子只是想降妖除魔彰显正义,从头到尾没有哪怕半分是冲着自己来的。
即便如此白家公子也半点错没有,还是她的大恩人。镜子里那张面孔她自己都懒得正眼看,又怎能奢望入得了他人的眼。
他给的那盒凝露膏一直放在床头,原封不动,几乎要落尘埃了。为什么不涂,她也不知道。也许只是觉着自己这张脸就算没有麻子也不会好到那儿去。
也许是天高海阔再无熟悉之地。左右她也不接客,在哪不一样?
她就像是懒得挪巢的麻雀一般,好不容易把身下的一亩三分地捂热了,要她走还真有些舍不得。
常年漂泊在外,早就忘了自己的故乡在何方。
只是隐约记得山清水秀,左右无邻,整日云雾缭绕,门前一条小溪潺潺而过,四时花景也是美不胜收。孤山独门,只有自己和爹爹日子过得宁静万分,他成日里弹琴作画,年幼的自己拽着他的衣角,走到哪跟到哪。
爹爹走后她一不小心摔下山,被人家救了以后再也寻不到回去的路了。
日子就这般一天天地过着,无端蹉跎了江南水城的大好风光与繁华似锦的年纪。
再见他的那日,又下了大雨。不比春雨如棉细如丝,夏日雷雨不解风,他来的有些风尘仆仆。
分别的日子不长,却也不短。窗外雨声淅淅沥沥,细听之下竟能听出音韵。
苏云落看着那一袭风华盖世的白衣难以掩盖在尘世喧嚣之中,徐徐走下楼。不想却有人比她早一步来到白夜面前,温柔浅笑着:“白公子。”
他也微微颌首:“纪姑娘。”
一番寒暄后她单刀直入:“早就听闻公子从不坐堂,小女子也从不入房。不如今日公子就在堂中听小女子一曲,如此我也愿为了公子…破例一次。”
第4章
人声鼎沸的楼中顿时一片唏嘘。有人惊讶有人伤心,没想到不落凡尘的季流芳竟也有主动的一日,许多人更是不满地砸了手中酒杯,转身要走。
季流芳却都权当没看见,眼中只有素净的白衣,两人目光对视,她便羞红了脸低下头来,娇嫩欲滴的模样,却叫许多人止了步。
白夜半晌无言,转身朝愣在楼梯上的苏云落招手,待她六神无主地走到自己面前,便执起她的手相视一笑,亲和甜蜜,再回头朝季流芳一笑,温文有礼:“最难消受美人恩,姑娘都这么说了,白某拒绝不得。只不过…”
说着将她的手抬到半空中:“堂中让她相伴可好?”
季流芳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他身旁丑陋不堪的女子身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狠。只不过再难察觉,也落入她的眼,仿佛就是做给她看的一般。
苏云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藏在白夜身后轻轻推开他的手。
“公…公子厚爱,”无以为报,却又偏偏想到那日他说的话,一时又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她心下明白白家公子是不忍心她甘于人后埋没才华,不过她更清楚若是不帮季流芳,砸了招牌,老鸨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像是看穿她心中所想一般,白夜俯下身子,沉声在她耳边低语:“我帮你赎了身可好?”
“不…不好…”她下意识地回了句,刚出口就后悔了…
且不说她不知为何不好,也不知自己心中情意到底是如何,只是觉得自己就算嗓子好了能听会唱了,也及不上那高天悬月一般的男子。
但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驳了他的面子…世家公子最重情面,万一他若是恼了…拂袖而去,自己又当如何?于是不等他作答连忙出口继续掩饰道:“公子对小女子的大恩没齿难忘,若是再替我赎了身便更是无以为报。届时也只能以身相许…偏偏我生得丑陋蒲柳之姿,又怎配得上公子这般人中龙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