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男喊我回头,他伸长手臂,把手机摆在我们面前,画面仿佛开了八倍美颜,不真实到令人恍惚。
虚假的话和东西往往好听又好看。
“自拍啦!”他朝镜头比着耶的手势,我现在对拍照的心境仿佛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都有考量,一方面我不允许自己再摆耶这么傻的手势,一方面发现自己除了比耶也摆不出别的姿势,只能低头认怂悄悄伸出了手。
我竭力睁大眼睛,把脸往后移,和好看的人拍照耍心机更上一层楼是理所应当的,我看着镜头,忽然在镜头的背景里发现了酷酷炫炫的陈穆阳。
他和我们隔着一排,下巴靠在马头上,双手环住马脖,黑色的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在我心里却遮不住他想要望穿一切的视线。
我叹了一口气,把身子坐正,忘掉陈穆阳,专心享受在木马上的时光。从旋转木马上下来,G男又带着我去玩了碰碰车,我们在棚里玩得不亦乐乎时,陈穆阳买了一支冰淇淋靠在栏杆上不断打量,还朝我挥了挥手,我玩的兴致立刻被浇灭了,生怕陈穆阳一直跟着惊动了G男。
玩完碰碰车之后,我躲到洗手间里给陈穆阳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端是吊儿郎当的声音,似乎被阳光烤过之后更显慵懒。“喂?”
我压着声音:“陈穆阳,你不要跟着我们了行不?我现在就像早恋被家长跟了一样不自在。”
陈穆阳笑:“别吧,辈分突然升了我还没心理准备。”
我:“.…..”
陈穆阳又笑了两声:“你的心理说明心里有鬼啊。”
“胡扯,我心里明明有佛祖。”我皱起眉头,“一会儿我们玩空中飞车,反正你别再跟着了。”
电话那边安静了两秒,陈穆阳的声音再次响起,“干嘛这么刺激?两个小朋友玩玩旋转木马和碰碰车这种项目不好吗?”
我脑瓜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小时候似乎听说过陈穆阳恐高,我立刻露出了小人得志的嘴脸,开始张牙舞爪地耀武扬威,“你是不是怕高来着?那不好意思了,我们在天上玩,你只能在地下看着了。”
陈穆阳声音变冷:“你说你玩这种刺激的游戏不就是让男生有机可乘吗?”
“谬论。”我朝着听筒讲了一句,挂了电话。
陈穆阳和我们一起排了队,我斜眼睨着他,心里不以为意,自身先天对一件事物的恐惧哪是那么容易战胜的,他果不其然在最后的入口处停滞不前,侧着身子贴在入口处朝着负责游戏的小姐姐发散魅力。
还好这世上的女孩子并不是都像我一样的花痴,那姐姐看他半天不往前走也不后退,直接大嗓门喊出来:“你到底进不进咧,你不进还有别人要进咧。”
我转过身,朝陈穆阳挥了挥手,意思是拜拜了您呐。
G男帮我检查安全带有没有绑紧时我抬起头正对上一道目光。
那是一道含有万千复杂情绪的目光,似是生无可恋,似是无可奈何。
陈穆阳摘了帽子,摘了墨镜,耐看的眉眼没了外物的遮拦瞬间突显了英俊的气质,可惜此时不管是多令人惊艳的一张脸,其上染了一层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色彩。
我额角骤然一跳,他脑子是被驴踢了吗?恐高还玩这个?
出发前的叮叮声响了起来,我来不及思考任何,看见了陈穆阳飞扬的发丝。
我们已经离地了,正一圈一圈地往半空飞去。
“别害怕,我就在你身边。”G男说。
耳边是半空中呼呼刮着的风,我此刻多遗憾不能对陈穆阳说一句:别害怕,我就在你身边。
我并非不怕这个游戏,每次玩过山车的时候嗷的最凶的人总是我,但是我今天嘴巴只灌风,不发声,在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中,我渴望能找到陈穆阳鬼哭狼嚎的声音,但是很遗憾,我找不到。
这是我玩游戏玩的时间最漫长的一次。
等它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我双脚沾地,小腿仿佛没有了知觉,我坐在座位上缓了两秒,安全带一摘,即刻飞奔到陈穆阳面前。
陈穆阳面容惨淡,嘴唇发白,五指冰凉,四肢无力到站不起来,我立马蹲下去,扶着他站了起来,他的脑袋靠在我的肩头,整个人病恹恹的,没有一点精神,嘴巴也像被胶粘住一样一言不发。
这个病娇样惹人怜惜,我扶着他走到旁边休息的小凳,G男站在我们面前,以一种审视者的姿态瞧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