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过一段悬山走廊,经过两名披甲站岗的妖修侍卫,进入了一座鸟革翚飞的屋宇中。
屋宇纵深二十多米,延伸到了山壁洞穴内,人造建筑与大自然结合,天花板很高,四壁保留了原生岩,乌木地板光可鉴人,房间高低起伏,有不同的台阶,家具都是深色,为唐宋样式,中部有一方地陷,铺了平整的白色卵石,围住一个火堆,红色的火焰噼啪跳跃,室内温度因此升高,隔绝了外面沁凉的天气。
少荻带着夔走到了一个最高的阶台上,进入内室。
“我只来过一次这里,”少荻说,“所以第一眼见到你,没想到那个地方去,你看看墙上。”
夔顺着她指的地方望过去。
上面有一副画,画上有一个人——和夔长相一模一样。
第79章 云中山庄(2)
画中人穿着绛红色圆领袍,皂色革靴,长发松松地绑在脑后,眼神望着画外,就像在专心凝视那个为他画像的人。
这幅画敷色晕墨技法高超,画中人与真人等身比例,气韵生动,几欲破纸而出,令夔感到自己像在照镜子一般。
画中人是他在梦里看见过的那个自己,与名为五昶的妖修女公子一起,活在那璀璨如金的时代。
夔怔住了,一股热流蓦地涌上心头,他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轻声问:“这是谁画的?”
少荻笑了笑:“是五氏妖族的一任族长,不过千年前便陨落了,画上的人,就是你罢?你分明和五氏妖族因缘很深,为何今天却不记得?这一千多年来,你去了哪里?”
听闻五昶已经陨落,夔心中一痛。
果真如此,他确实曾经生活在古代的凡间。眼前的迷雾又散去了一小块。
“那个族长,叫什么名字?”夔想做最后确认。
少荻指了指那副画的角落:“你看落款啊。”
夔看过去,落款鲜红清晰——五昶。
无数闪回画面朝夔涌来,包围他的心神,令他一时目不暇接,尽管这些画面犹如昙花一现,很快黯淡远去。
夔低声道:“五昶……”
他唤出名字的刹那,同时也在脑海中唤活了一个妖修的形象,她身穿松绿衣裳,喜欢做公子打扮,容貌殊胜,仙姿魔态,闲庭信步,与沧巽别无二致。
少荻走到一口大瓷缸那里,里边装了很多画轴,她抱出一大堆,放到了窗前的书案上,说:“五昶先祖留下的笔墨都在这里,上面附着了妖力,保存得很好,你可以看看。”
少荻推开了第一张画轴,接着是第二张,很快摆满了书案,少荻不得不铺在了地上。
夔走了过去,他看见画纸上的人,全是自己。
坐在树下,卧在榻上,骑在马上,挽弓射箭,练习刀法,千姿百态。作画者的感情,全部倾注于毫端,就连他的睫毛与唇纹,都勾勒得丝丝精细。任谁见了,都能感受到笔墨中深厚的缱绻之意,无不昭彰着一个事实——
画中人是作画者的心上人。
夔的指尖拂过落款与题字,那笔迹潇洒灵动,寥寥几句,说明作画的契机与心境,字里行间,夔看到了自己的真名,太峰夔。
少荻也注意到了,笑道:“原来你叫太峰夔,真是有意境的好名字。”
夔问:“五昶有画像吗?”
“不知道,我帮你找找。”
少荻说着,去书架上翻找,随意取了一本画集,一看到里面的内容,立刻嘴角抽搐,啪地合上集子。
夔疑惑,走过去要看,少荻阻止道:“呃,不过是废旧画稿……”
夔拿过画集,毫不犹豫地翻开。
——居然全是春宫图。
少荻掩面扶额,走到旁边。
夔面无表情地翻看,每一页都是不同的姿势,主角全是他和另一个妖修女公子,那女公子基本没露脸,最多有个侧面,但夔一眼就认出,对方是和沧巽一模一样的五昶。
看得出,作画者在画这些东西时心情奔放恣睢,信笔勾出风月无边,毫不掩饰自己的放浪形骸,却一点也不流于低俗下作,反而是高雅香艳,欲望的芬芳溢出了画集,横流于纸墨之外,令观者脸红心跳。
显然,这些春宫图都出自五昶之手。
五昶似乎特别喜欢画夔没穿衣服的身体,各种角度都有,夔注意到,画上的自己背肌是光滑的,琵琶骨上并没有如今那两道凹凸不平的斫痕,那是他在梦中自断羽翼留下的疤,又一处细节对应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