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和张白钧互怼着,渚巽心情有所好转,和张白钧告别,开车回了家。
张白钧目送她的车消失在转角,慢慢减少了笑容。
有那么一会,他忽然感到恐惧,因为害怕过去的那个渚巽又回来,过去的画面开始在他脑海中闪回。
一个脏兮兮的刚脱离孩童时期的少女,校服的白衬衫成了土色,头发微长,在风中拂动,遮住了侧脸,她站在一座桥上,捏着烟安静发呆,一边低着头,久久望着桥下宽广的河水。
少女身体慢慢前倾。
张白钧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向她,喊了她的名字。
少女回过头,神色迷茫,眼梢和嘴角青紫的伤痕,失焦的目光聚集在张白钧脸上,脸上化出一个称不上笑容的微笑,手指一弹,烟掉下桥,没入河水中。
……
张白钧回过神,半晌,那些意象在眼前慢慢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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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渚巽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渚巽正在客厅用笔记本电脑办公,她盯着屏幕,一手漫不经心地开了免提。
“渚巽,我是任肖,你能不能再借我五十万?”对方的声音突兀而焦躁。
渚巽语气漠然而麻木:“我说过吧,别再找我了。”
“你别逼我!”任肖发狠道,近乎歇斯底里。
渚巽没听他继续,挂断了电话,拉黑了他的号码。她没注意到,夔在走廊那边听到了动静。
渚巽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一会,起身走进书房。
她打开了书桌下面一个锁着的柜子,取出了一个相框。
渚巽坐在桌前,呆呆地看了半天,甚至没有发现夔进了书房,站到了自己旁边。
夔注视着渚巽手中的老相框,照片背景是芙蓉观,上面有两个大人,两个小孩,其中一个显然是渚巽,她似乎对照相这件事很不满,在生闷气,旁边搂着他笑眯了眼的是张白钧,小道士打扮,比瘦小的渚巽生得白胖。
至于那两个成年人,夔都不认识,但能推测把手放在张白钧头上那个人的身份,他应该就是张白钧的师父,青鹿山人。另一个人牵着渚巽,年纪较大,脸上有皴裂痕迹,穿得十分寒酸,对着镜头露出了局促的表情,
夔忽然想起,过年的时候,渚巽带自己去芙蓉观烧纸的情景。
他心里有了答案,低声道:“这是谁?”
渚巽猛地颤了下,才发现夔在旁边,苦笑道:“你吓我一跳。”
她看着相框,小声道:“这是我爸爸。”
夔静静地望着渚巽,就像在等渚巽继续讲下去,渚巽望着相框里泛黄的岁月。
“他是个拾荒者,”渚巽的话打开了一扇厚重尘封的门,“我是在垃圾旁边被他捡到的,当时襁褓里有我的姓名和生辰,他后来开了废品收购站,送我去上小学,不过他既不会认字,耳朵有点听不见。”
渚巽的声音很单调,听上去感情没有什么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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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上学后有一段日子,男人第一次去开家长会,他穿得干干净净,除了耳背,没出别的什么问题,小孩因为成绩好被表扬,男人感到很骄傲,苍老的脸露出笑容。
但总有意外让人心情瞬间变差。
“你爸爸是聋子!还是叫花子!你也是小叫花子!”一个同班同学搡倒了小孩。
“你去死吧!”小孩猛地扑了上去,将对方按在地上打,那股狠劲儿超越了年龄。
对方放学后拉结了几个人堵了她,小孩孤军奋战,被揍得趴在地上,咬牙扛着。
“喂!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打女孩子算什么!”一个叫任肖的高年级生路过,救了小孩。
任肖的奶奶就住学校对面,任肖经常带小孩过去吃个便饭。那慈祥的老人送了小孩很多水果,她可以带回去给男人吃。
有一天小孩生病发烧,男人背着她去医院,当时下着大雨,道路泥泞,男人不小心跌了一大跤,小孩烧得稀里糊涂的,从他背上滑下来,男人连忙将小孩抱了起来。
“那男的不是人贩子吧……”一个路过的大妈大声说,引得其他人指指点点。
因为小孩容貌很清秀,是个非常漂亮的孩子,跟男人看起来一点没有血缘关系。
大妈要报警,同时抓住男人不让他走,男人担心小孩病情,差点大打出手。
一个道长打扮的人来了,听说冲突起因后,解释道:“这位大哥的确是孩子家长,我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