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飞了几个昼夜,前方出现一大片灰色雾气,令他失去视野。
夔停下来,辨认方位,突然感到脚踝上有东西,整个人被倒拽了下去!
夔失去平衡,羽翼乱扑,情急之下,他用长兵幽燕朝脚下劈砍,砍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发出金石之音。
灰雾散开,脚下出现一片大地,夔看清拽着他的是一只仅有骨骸的巨大三足鸟,鸟喙长如利剑,夹着他的脚不放,带他闪电般冲向地面。
夔运起心诀,法力注入幽燕,幽燕一声悠长嗡鸣,猛地劈碎了骨鸟的鸟喙!
他在离地面仅有数尺时张开青黑色羽翼,刹住冲势,往下俯瞰。
地面全是森列的乱石,千万片攒刃交戟,刺向灰色的天空,骨鸟没收住,被贯穿全身,卡在了乱石尖上,却仍然发出恶意的嘶鸣,朝夔大张着只剩一半的鸟喙,恨不得将他撕碎。
刚才只差一点,夔就会落得和这只骨鸟一样的结局。
这里是哪儿?夔勉强找了个碗口大的落足点,平视四周,这片石林很大,但好在看得到尽头,那里有一片黑色的山影,山高到超过了人心理的承受极限,占据了一半苍穹,倒像暮云一样,神仙看了也会心生恐惧。
夔甚至有点怀疑那到底是云还是山。
那只骨鸟的鸣叫变得规律,它是在招引同类。
附近响起了一大片同样戾气十足的嘶鸣,越来越多的庞大骨鸟从石林缝隙中冲出来包围了夔,目测足有上百只,朝他袭来!
夔旋身冲上高空,以他方才的位置为圆心,大片骨鸟互相撞了上去,劈里啪啦,散架了的骨头一阵乱撒,接着它们紧咬不放地追向夔。
夔犹如离弦之箭,一边飞一边向后看,密密麻麻的骨鸟挤在一起跟在他身后,其中好几只皮肉未腐烂彻底,身上缀着青色的羽毛。
夔瞳孔一缩。
——三足青鸟。
这里就是方壶岛。
他不假思索地加快速度,往那片山影飞去。
这些骨鸟曾经是性情和顺的青鸟,山神的使者,会发出不啻凤鸣的叫声,此时却显得狰狞癫狂,眼眶空洞,魔怪一般。
方壶山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山神太峰考死去,才变成这样的吗?
骨鸟的飞行速度惊人地快,夔已经达到了极限,它们却在一点一点缩短与夔的距离,夔全力提速,没有余裕去攻击。
他们很快逼近石林与山脉的交界处,夔即使平视也看不见天空了,视野被巨大的山脉所占据,有种深邃感。
一只骨鸟终于微微超过了夔的脚尖,它张开利喙,一口咬下!
夔猛地朝下一沉。
他穿过了某种无形的结界,骨鸟们纷纷撞了在铜墙铁壁般的结界上,发出狂躁的嘶鸣。夔降落在地面,环顾四周,他来到了另外一个天地。
乱七八糟的河流遍布地面,河水是墨黑色,散发出强烈的铁锈味,像血。
周围有很多形状奇怪的大土坡,寸草不生,隆起老高,焦枯的荆棘从土坡旁边的地面冒出,占满了道路,它们的刺又尖又长,犹如丛生的钢锥,可以轻易刺破一切活物。
前面是无数座连绵巨大的山,正对夔视线的山壁上有个很大的开口,像是混沌的入口,漆黑无光。
这里比夔的神识去过的从极渊还更像魔渊。很难想象,这里是昆仑墟境内,曾经引无数神仙向往的五大神山之首,方壶山。
突然,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个被风吹动的东西,夔走过去,发现是小片挂在荆棘枝杈上的袖子,他拿下来看了看,睁大了眼睛。
袖子的织工和纹样……
这是沧巽的袖子!
夔紧紧抓住袖子,布料没怎么受损,沧巽应当不久前才来过这里,为什么……她有什么非来这里不可的理由吗?
蓦然,夔想到了沧巽将幽燕交给自己时的情景。
沧巽说,幽燕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你真正的姓氏,是太峰。
一道闪电豁然贯穿了夔的脑海。原来如此。他盯着自己手里的幽燕。
沧巽瞒着他来到了方壶岛,是为了取走他生母北溟之鲲的武器。
沧巽知道的,比他想象中多得多,却什么都没提,一切都瞒着他。
幽燕原先是被放在方壶山哪里?夔抬起头,望向了远方山壁上巨大的开口,心里有了主意。
看样子,沧巽像是打斗间飞速掠过,不小心衣衫被划破,袖子勾在了荆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