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荻哑声问五邝道:“爹是怎么……”她说不出那个字。
五邝带着少荻和夔来到了一面镜子前,在上面施展水镜回溯法术,将先前发生的一幕幕放给他们看。
发亮的画面映在少荻眼中,她的脸瞬间扭曲了。
“那些人是谁?!”少荻狂怒道,突如其来的仇恨与愤怒反而为她注入生气。
五邝:“暂时不知道,我会查出来的。”
画面播放到了五雩战死的前一秒,少荻抖了一下,五邝关闭了水镜。
夔一动不动地站在镜子前,沉峻道:“我知道他们是谁。”
五邝和少荻双双看向他。
夔:“那个白色衣服的,叫林津,黑色衣服的叫谢珧安。”
他曾经对少荻提起过这两人,少荻马上记了起来。
“他们在哪里?”少荻站了起来,声音尖利,眼睛充血,现出猫瞳的迹象。
五邝按住少荻,问夔:“他们为什么要对无动山庄下手?”
夔:“林津取了五雩的心头精血,目的是五蕴兽的血脉,具体动机我会马上去调查,帮你们复仇。”
五邝:“复仇我自己动手。”
夔:“你需要我帮忙。五雩想让你继承无动山庄,现在你必须照料好这里,再去想别的。”
五邝没有回答。
少荻颤声道:“哥,他说的有道理,山庄是爹的心血,五氏妖族的遗产都在这里了……让我去吧。”
夔否定了少荻的提议:“林津比你们想象的强大很多,你和五邝目前都不是她的对手,我一个人去,你留下来陪五邝。”
少荻尽管意难平,仍勉强被说服。此时,她也更愿意待在唯一的亲人身旁。而且她很担心五邝的情绪。
五邝盯着夔,神情流露出抗拒,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夔看了少荻一眼,示意她跟上去开解五邝。
当夜,山雨势头渐缓,转为如雾如烟的飘洒,山庄积聚了不少悬瀑,从飞檐翘角上潺潺浇下,落入深不见底的云雾中。巴山夜雨涨秋池,天地间充满了哀伤。
五邝跪在蒲团上,这是临时布置出的空旷灵堂。少荻也跪在他旁边。
五雩的灵柩停在这里,背后是九座高大的扶桑神树青铜灯,树枝舒展成扇形,蔓延交缠,向上托举,将逝者的灵魂引入九天。
千万烛光跳跃在树枝之间,荧荧煌煌,光可鉴人的乌木地板映照着摇曳烛光,如同小河淌水一般。
少荻只听见灯花细小的爆裂声,殿外不歇的雨声。
少荻方才已经大哭了一场,所有情绪尽数爆发,哭得精疲力尽,完成了与父亲五雩生离死别的仪式。
五邝却始终直挺挺地跪在那里,没有掉一滴眼泪。
少荻哑着嗓子道:“哥……”
五邝从袖子里摸出一管紫玉笛子,这是五雩的珍爱之物,由五昶先祖传给五雩。
他将笛子横在唇边,吹起了小时候五雩教给他的乐谣。
少荻怔怔地听着,这首曲子她太耳熟了,泛商流羽,精妙无比,笛声汇入夜雨声中,乘风而去,升入霄汉,不知此去经年,天上是否有故人听见,滋生思念。
笛声带来了无尽的昨日回忆,少荻意识到自己再也见不到爹了,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失去最重要的至亲。
她再也不能和五雩说话,找五雩撒娇,日日陪伴在五雩身旁。
明明走之前,爹还好好的。一回来,人已永远离去。
生死无常,离别恒常。
死生是无比浩瀚而残酷的命题,哪怕是享有漫长寿命的妖族,也不能参透。
一首安魂曲结束,余音袅袅,唯有雨声无止尽。少荻发现自己泪流满面,哽咽不已。
五邝缓缓道:“爹,我和少荻永远是你的孩子,若你还有来生,我希望你平安幸福。我希望,我们能再成家人。”
他停顿片刻,低声说了句:“再见了。”
他伏下身去,以头触地,朝灵柩方向行了三次大礼。
少荻一边哭,一边跟着他照做。
“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做?”她问五邝。
五邝平静道:“我会继承山庄,你是我的副手,杀父之仇,不可不报,我们要做万全的准备。”
夔悄然站在殿外的走廊上,他抱着手臂,听到五邝这么说,微微点了点头,知道五邝认可了自己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