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会我才刚刚成年——成年的魔物骨子和血液里天然流动着对鲜血与杀戮的渴望。”
“纳森没有拦你。”她用的是肯定句。
“当然,他从来不强迫人,包括当初收容我,和我定下契约的时候也询问过我的意愿。”
“你只是后悔了?”
“我只是厌倦了。”他说,“一成不变的、毫无任何波澜的生活——即使偶尔有不长眼睛的魔物来骚扰,也掀不起什么浪来。”
菲尼克斯试图在脑子中回想了一下他们来到深渊以后碰到的危险。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那段时光中似乎没有任何足以在记忆里留下轻微痕迹的刺激。
想来也是——毕竟是纳森·弗莱德曼,对付普通的深渊魔物,大概就像是拂去衣服上的灰尘那么简单。
而这种程度的杀戮和刺激显然无法满足一只刚刚成年不久的魔物。
“纳森甚至自行选择成为了一只巫妖——可即使那样他的生活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就像是想要把这样无聊的日子延伸到永远……所以我实在是无法忍受,就同他告别,直接去了欢愉之城,所有高阶魔物汇聚的地方——鲜血、美酒与魔力流溢的地方,与之相比学习算什么?”
菲尼克斯冷笑一声,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嘲讽意味。
“欢愉之城好玩吗?”
“当然。”菲尼克斯说,“欢愉之城的美妙之处你无法想象——对于魔物来说。那里所有的一切,不管是魔物也好,狂欢也好,都是为了让躁动不安的血液沸腾起来。”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自己进入欢愉之城的第一天,就一头扎入了充满酒香与血液的池子里,拧断了一只嘲笑他的恶魔的脖子,用他的脑袋做了我的第一只酒杯——有着非常漂亮的、虎斑色的尖角。
他一边说着那些残忍的、甚至算得上是耸人听闻的细节,一边观察面前的家伙。
他知道这她的原型大概是什么——但是某些时候,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总觉得她的表现其实并不像是一只纯粹的龙。她身上有着某种不易觉察的、熟悉的气息。
就好比听闻这些能够让魔物轻易兴奋起来、让人类感到恶心厌恶的细节时,她的反应很是平静,甚至算不上好奇。
“你快活吗?”
然后他听到她问。
明明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句。
可菲尼克斯却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一种时空错置般的恍惚。
就像是在某次酒醉之后,他漂浮在岩浆之上,然后听到某个极其熟悉、但已经太久没有听到的声音问他,你还开心吗。
“怎么了?”她问,“如果这个问题你不想回答的话,那么就算了。”
——(不想说也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
那个人也是这么问的。
面对着那对红色的灵魂之火,他不由自主地开了口。
“快活的,”他说,“怎么不快活?——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快活过。”
从一场杀戮到另一场杀戮,从一场欢宴到另一场欢宴——哪怕是现在想来,都仿佛还能记得那种心脏剧烈搏动的感觉。
“现在这般?”她仿佛疑惑,但马上又毫不在意地略过。
“那不是很好?”她说。
菲尼克斯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怎么了?”林奇怪。
“……纳森老师也是这么说的。”
真是可笑。菲尼克斯想。
难怪他会觉得这家伙身上有某种熟悉的气息——她的反应几乎和纳森的一模一样。
他甚至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
“这样啊,”她沉吟,“纳森是这么和你说的?”
“……”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然后他听到她啧了一声。
“其实你想听的不是这种话对吧——你想他骂你一顿对不对?”
“……”
看他没反应,她像是感觉自己猜对了那样,声音顿时欢快不少,继续说了下去:“和心爱的老师分别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见了一面——结果让他看到了自己抽烟喝酒打架的糟糕样子,以为会被骂一顿,结果对方什么也没说,甚至连个痛心疾首的眼神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