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骄_作者:西木子(23)

  第一次是出生之初,她在父族祠堂,成为甄氏阿柔。

  第二次是出嫁之后,她在夫族祠堂,成为某人之妻。

  曾经,尤是在十五岁及笄时,她曾深信不疑,自己第二次进祠堂,会在建邺城,会在楚王宫。而那时,她已是薛家妇,是薛钦的妻子。两人,此生荣辱与共,一生一世到白头。

  甄柔耸了耸鼻子,忽然觉得自己真没用。

  在他们甄氏祠堂这样的地方,她竟然还会想到薛钦,这不是让列祖列宗看笑话吗?

  甄柔有些生自己的气,更不愿意承认自己还耽于和薛钦之情,“啪”一声关上车窗。

  曲阳翁主正凭几假寐,被声响扰了神思,皱眉道:“又怎么了?”

  甄柔悒悒不乐道:“为什么要来宗庙?”

  曲阳翁主斜乜了甄柔一眼,坐起身道:“都到了才问,你反应也太迟钝了!”训了一句,方解释道:“甄志谦毕竟是家主,我们却瞒着他去找薛家退婚,岂不是让他难堪?与其让他罚你们兄妹俩一起到宗庙思过,还不如我们自己先避过来,免得脸上难堪。”

  也是。

  他们兄妹俩人,一个过了弱冠之年,一个过了及笄之龄,再让罚到家庙里来,委实脸上无光。

  甄柔不由竖起大拇指,赞道:“还是母亲想得周到。”

  曲阳翁主眼波流转,得意一笑道:“姜还是老的辣,你道行尚浅,正好跟着我多学些。”说着语声一顿,隐约有声叹息溢出,只在甄柔以为自己听错时,就听曲阳翁主一语定夺道:“总归,以后是不能再惯你们兄妹了,一个两个尽是不省心。”

  甄柔一噎,顿时语塞。

  阿兄十八岁娶亲,阿嫂温柔贤淑,一年之后却难产而亡,一并去的还有她的小侄儿。又一年之后,家中为他相看了诸多闺秀,一贯听话的阿兄却死活不肯,非说要为去世的妻儿各守三年,到时再考虑续弦一事。

  如今,她的婚事又成这样,他们倒真成了一对难兄难妹……

  甄柔苦涩一笑。

  曲阳翁主见甄柔笑中带苦,她目光一沉,旋即却竖起一根食指,在甄柔光洁的额头上狠狠一点,道:“车停了,扶我下车!”

  甄柔吃痛,忘了冗杂心绪,只捂着额头,道:“母亲,我可是您亲生的!”

  曲阳翁主轻笑一声,将手递给甄柔搀扶,道:“嫌我出手重?正好来宗庙了,可以伴着这里的暮鼓晨钟,好好修身养性一番。”

  甄柔撇了撇嘴,搀着曲阳翁主下车。

  如是,在甄氏宗庙住下。

  正如曲阳翁主所说,在宗庙的日子,就是伴着晨钟而起,听着暮鼓而息。

  这样的日子过得极快,一晃就是三日没了。

  耿奉带了一半有余的甲士离开。

  倘大的甄氏宗庙,除了卫护的甲士,十数位服侍的侍女,还有七八个负责祠堂日常杂务和洒扫上香的侍人外,便再没有碍眼的人了,甄柔觉得深山老林都变得秀丽起来。

  以往的甄柔,是最不喜欢来甄氏宗庙了。

  也不知是讨厌祠堂对男女的区别,还是因为祠堂建在彭城三十里外的深山之中,每一年来都要折腾上好几日,还处处都是规矩束缚。又或是这深山巍峨,太像那不可撼动的祠堂规矩,所以才让她下意识的不喜?

  甄柔从来没有去思索过,而今更不会去想,她只发现自己突然喜欢上了这里的宁静。

  这一天上午,宗庙掌事送了一尊小铜佛过来,想来是思忖着,时下之人多信神佛,便想以此来讨好曲阳翁主。

  然而,曲阳翁主却显然是一个例外,直接让姜媪盖箱收拾起来,甄柔连忙阻止道:“母亲不要,我要!”

  彼时,曲阳翁主正靠在一凭几上,前方的一方长案上累了一些简牍,她的手上还拿着一卷翻阅,闻言抬头,“你几时信起这个了?”

  甄柔自幼耳濡目染下,自然随了曲阳翁主,也是不大信神佛的,可如今重生了一回,让她对神佛之事,就莫名地有了敬意。

  但是总不能直接告诉曲阳翁主,她是因为重生过,才开始尊信神佛?

  甄柔才不会自讨没趣,当下胡诌道:“我佛缘深厚成不?听了几日暮鼓晨钟,便一下来了悟性。”说罢不等曲阳翁主回应,就从姜媪的手上把小铜佛抱起,叫上阿玉一起道:“走,阿玉,放到我的居室去。”